「你做什麼?我家人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再敲門騷擾的話,我就要報警了哦。警察局就在三條巷子外,警察一來,你根本跑不掉。」她用全身的力氣壓住門,強裝鎮定地喊道。
天啊、天啊……她家這里是死巷底,唯一的鄰居長年來都住在美國,隔壁根本就是空屋一棟,如果他強行闖入的話……
「小姐,我只是想問一下,隔壁的主人是不是姓紀……」門外低沉的嗓音有些笑意,不過卻同時含著一些怪異的抖音,顯得極端虛弱無力,像是餓到體力不濟,沒力氣說話似的。
完了,外頭那個還是個很餓的流浪漢!
袁茹茹的心髒跳得更快,雙手也不自禁的越來越冰涼。
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最容易狗急跳牆、干下壞事的。不都說饑寒起盜心嗎?
「不是、不是、不是!你找錯了啦!」還來不及听清楚,她馬上大聲的否認。
嗚嗚嗚——爸、媽,你們快回來呀!
接著,她听到外面的腳步移動聲。
安靜了一會兒,她以為流浪漢已經死心離開了,正當放松的吁一口氣時,門板又突然被人敲了好幾下,惹得她幾乎要尖叫出聲。
「小姐……不對呀,我看了一下隔壁的門牌,明明寫著二十五巷一百八十三號,應該是這里沒錯呀……」流浪漢再度踅回來,隔著門板中氣不足地喊話。
「不是這里啦!你找錯了!」想借故問話、騙人開門嗎?他以為她沒看過大野狼和三只小豬的故事?
雖然把自己比成豬不是她原來的本意,但是故事里的小豬,打開門後的下場通常很慘。
咦?不對。故事里的小豬沒有開門,大野狼還是有闖進去……
那……那是大野狼跟誰的故事啊?三只小羊?還是五只?好像有一只躲進掛鐘里才沒被吃掉……啊——還有小紅帽的女乃女乃!
嗚嗚……不管是豬還是羊,連老人家都會被大野狼吃掉啊……
胡思亂想的袁茹茹簡直快哭了出來。
「這樣嗎?那麼請問這里是不是姓袁……」流浪漢再接再厲的求證另一個問題。
「不是、不是,跟你說不是就不是,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听不懂啊?再不走我叫警察了!」天啊!他竟然連她們家姓袁都查清楚了?他到底要干什麼?
袁茹茹的神經快要瀕臨崩潰邊緣。
那個流浪漢怎麼還不走?
「小姐……」顯然門外的人還不死心。
「你再不走,我馬上打電話報警!」她受不了的尖聲叫出來。
門外突然一片靜默,然後,是一陣沉重到幾乎是用拖行的腳步聲,緩緩踱開。
沒聲音了,他走了嗎?袁茹茹先是屏息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接著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努力的側耳傾听外面的動靜。
餅了好幾分鐘,外頭依然寂靜無聲。
她不太放心,決定爬一下牆,看看那個可怕的流浪漢是不是離開了。
疊起幾塊空心磚在牆角,踏上去後,雙手一撐,將半個身子探到牆頭上向外張望。
沒人?太好了,這一次流浪漢是真的走了!
袁茹茹終于放松下來,從空心磚上向下一跳,越過小前院打算進到屋里去,但手才伸出去踫上門把,門鈴聲倏然應聲啾啾大響。
「哇啊——」她嚇得驚跳起來。
不會吧?那個人又來了?
「可惡!還沒走?死流浪漢、臭流浪漢,你以為我一個人就會怕你?我告訴你,女生不是好欺負的。」她咬牙切齒地抓起擱在院子角落的球棒,緊緊握在手上,充滿怒氣地,一步一步走向大門。
憤怒使她忘了恐懼,現在的她只有滿腦子的暴戾思想。
如果外頭還是那個流浪漢的話,她發誓她絕對要用球棒把他的頭敲得金光閃閃,媲美如來佛祖的造型。
「茹茹,你在不在啊?在就快來開門。」
听到爸爸的叫喚聲,袁茹茹幾乎癱軟在地。
「爸、媽,你們回來了。」她將球棒一扔,飛奔到門口快速打開門,害怕地沖向爸爸懷里緊緊抱住。
「怎麼了?茹茹?」袁父不解的低頭看著女兒、撲過來簌簌發抖的身子,一面伸手拍拍她的背,一面和老婆交換疑惑的眼神。
「我們不在家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袁母緊張地看看她,又看向大門里面,猜測女兒受到驚嚇的原因。
袁茹茹搖搖頭,有些說不出話。在爸爸的懷里,她感到無比安心。
不料一抬眼,看見方才一直糾纏不休的流浪漢,竟然就坐在隔壁紀家大門口的台階上,還好奇的轉過頭,眼神直直的向他們這邊投望過來。
「爸,他、他……」她呼吸一窒,只能瞪著流浪漢。
那個人怎麼這麼大膽?想做壞事闖空門的人,一看到有人回來了,不是應該會馬上心虛的逃跑嗎?他竟然還敢大剌剌地坐在一旁觀看!
袁父、袁母順著她的視線,也發現了那個滿臉胡子的高瘦男子,正從地上站起,徐步向他們走過來。
「你好……」男人抓著背包,顫巍巍的靦腆一笑。向他們點頭打招呼的同時,腳步突然漂浮一下。
「爸、爸……他剛才……他……」袁茹茹緊張地拉著父親的袖子,結結巴巴地開口,想要雙親提防這個可能心有歹念的陌生人。
她還來不及說完,袁父、袁母也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三人便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忽然像棵樹似的,直挺挺地倒下去……
「這……這怎麼回事?」
目瞪口呆地望著躺在腳邊的男人,袁家三口人全傻了。
第二章
那個流浪漢,是紀康揚。
用饑餓過度而昏倒來做為見面的打招呼方式,還真是有創意。袁茹茹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想過,闊別十五年的「隔壁小扮哥」,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出場,和她們一家人演出重逢記。
袁茹茹生平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人活生生地在她面前餓暈倒地。
知道是昔日的鄰居,而不是陌生流浪漢之後,袁茹茹便不怕生地坐到他身邊,一手支著下巴,從頭到尾一直專注地近距離盯著他的吃相。
看著狼吞虎咽吃掉第三碗湯面的男人,袁茹茹嘲諷地撇撇唇,幾乎要笑出來。
「……所以你錢包掉了,身無分文地從車站步行到這里來,結果因為房子拆掉重建了,即使有地址,也無法確定你家在哪兒,因此才一直在這里徘徊?」袁父听紀康揚斷斷續續地邊吃邊說,搞清楚狀況後,同情的開口。
「嗯……」紀康揚心不在焉地點頭,端起碗呼嚕喝掉碗底剩余的熱湯。
「唉呀,真是倒楣,不過沒關系,財去人安樂。對了,你們家的鑰匙寄放在我家,你等一下,我去找給你,等一下你就可以回自己的家去好好地休息休息。」袁父突然想到,馬上走進書房去翻找。
「袁伯父,謝謝你。」紀康揚在厚厚的胡子下揚起一抹感激的微笑。
「康揚,夠不夠,還要再一碗嗎?」袁母看著紀康揚瘦削的臉龐,滿心疼惜地招呼他。
可憐的孩子,小時候就見他瘦巴巴的,沒想到長大後,還是沒長幾兩肉。
「袁伯母,謝謝你,我已經很飽了。你煮的面真好吃,本來兩碗就飽了,因為太好吃了,忍不住又吃了第三碗,現在真的是吃不下了。」紀康揚微笑著放下碗,靠向椅背,滿足地撫著微鼓的肚子。
「真的那麼好吃?那就好。啊,我也去幫忙找找鑰匙。過那麼久了,你袁伯父他肯定早就忘記把鑰匙放到哪兒去了。」袁母听了他的奉承話,高興地捧住臉,飄飄然地走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