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誰回來了?」袁茹茹愕然的從面碗里抬起小臉來,晶潤的眼眸望著母親眨呀眨的,油漬漬的唇角還掛著一條來不及吸進嘴里的面條。
紀康揚?好耳熟的名字……
但他是誰呀?
袁茹茹茫然地搔搔頭,心不在焉地嚼兩下口里的面條。
坐在客廳茶幾前插花的袁母,回頭一瞥,瞧見女兒發愣的傻相,忍不住蹙眉提醒。「茹茹,注意你的吃相。」
袁茹茹回神。「簌」的一聲,吸掉唇畔的面條,推開面碗,隨意抽了張面紙抹掉唇上的湯漬。
「媽,你說誰回來了?」
「紀康揚呀,十五年前住在我們隔壁,比你大兩歲的小扮哥,你忘了?」袁母放下花剪,滿意地看了看手中將近完成的插花作品。
棒壁小扮哥?
「沒印象。」挑挑眉,袁茹茹繼續吃面看報紙。
十五年前?那時她才幾歲?這麼多年沒見,會記得才怪。
「你小時候在公園曾經拉著他一塊兒玩,結果兩個人一起從溜滑梯上摔下去。我和你爸爸對紀家歉疚得不得了,結果,還來不及向人家賠罪,紀家一家人就連夜搬去美國了。」
嗯……是有那麼一點點印象。
袁茹茹含著筷子,腦海里出現了昔日的一個模糊影子。
那個男孩的臉,她早就忘了,只記得是一個媽媽不準他玩耍,且蒼白文靜得有些過頭的男孩子。
對于運動神經不佳、沒有強健體魄的男生,她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討厭。
她喜歡的男孩子,即便不須十項全能,至少也要是個體格強壯,喜歡打球、運動的健康陽光型男生。
她幾乎可以想像出那個男孩子現在的模樣,很可能長得就像一只營養過剩的都市肉雞,蒼白的臉上搞不好還掛著一副金邊眼鏡。
他們當年那麼匆促的搬走,是因為她害他們的兒子摔傷嗎?這家人未免也太寶貝他們的兒子了吧?
想著、想著,袁茹茹的心里有一絲絲的不舒服。
但奇怪的是,紀家人既然不想和他們做鄰居,為什麼不但沒把房子賣掉,反而聘請清潔人員定期打掃?
甚至在七、八年前她們家要改建的時候,紀家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竟還托了人來,說要和他們袁家一塊兒重蓋房子。
雖然他們住的這個社區安靜舒適、交通便利、離市區不太遠,屋外還有一片小花園,居住品質算是不錯,但是也不值得讓人花一大筆錢重建之後,還長期請人維護這棟空屋吧?
除非是紀家太有閑錢,才會做這種沒有經濟效益的花費。
然而,紀家要真是有錢人,為什麼不在更高級的地段,買個別墅洋房什麼的,反而是在這平凡的小社區里置了一棟三層樓的小樓房?
袁母見她不答話,以為她還是沒想起來對方,只好聳聳肩,逕自對著花盆忙碌地插插剪剪。
餅了一會兒,袁母開心地喚她。「好了。茹茹,你看、你看,我的插花作品怎麼樣?」
袁茹茹抬起頭來,眼前突地一陣目眩。
「媽……」她眨眨眼,疑惑地看著那一盆前面聚成一坨、後面展成一排扇形,整個形狀怒張得嚇人,各種顏色全摻在一塊兒的……呃……「成品」。
「好看嗎?」袁母抱著花盆,期待的對她微笑,等著她的夸贊。
「媽,你的主題是……鳥?」茹茹小心翼翼地問,沒敢直接說那盆花形像只開屏孔雀,當她看到母親垮下來的臉蛋,頓時發覺自己還是講錯話了。
「我的主題是春回大地,跟鳥沒關系。」袁母的臉上罩了一層烏雲。「算了,不學了、不學了,年紀大了,學什麼都學不好。」袁母泄氣地伸手想將盆上的花材拆下來。
袁茹茹飛快的將母親的手給擋了下來。
「欸,媽,不會呀。這盆花插得喜氣洋洋的,放在門口很好看呢。等一會兒老爸下班回來,看到這盆花,也許會很驚艷哩。」她握著媽媽的手,盡力表現出真誠的表情,但是心里面卻非常的不踏實。
袁家老爸是出了名的嘴快直腸子,她實在沒把握老爸看到這一盆令人眼花撩亂的作品時,會做出什麼反應。
袁母將她的話當真,喜孜孜的將花盆擺到玄關去。
袁茹茹低頭偷偷揉額角,只能暗自禱告老爸會識時務一點。
可惜,往往天不從人願。你越是擔心的,它越是會發生。
下班後的袁父一進門便愣住。他先是表情怪異地看看那盆花,一抬頭接到女兒暗示的眼神後,他眨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馬上放大嗓門,刻意說給正在廚房里忙碌的妻子听。
「哇,這盆花好特別哦。」
不自然的稱贊語氣讓袁茹茹想翻白眼。不過,值得欣慰的是,老爸這次的反應很快,只看了她的表情一眼,便立刻會意了這盆杰作是老媽的心血。
袁茹茹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真的好看嗎?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插好的呢。」袁母愉悅的笑臉從廚房門口探出。
看到女兒稱贊的表情、老婆喜悅的微笑,袁父的嘴咧得更開,忍不住又添了一句贊美辭——
「這只孔雀真漂亮,好生動啊。」
袁母的笑臉倏然垮下,消失在門後。
袁父困惑地听見廚房里傳來重重的剁菜聲——一刀一刀充滿殺氣!
「不是孔雀啊?難道是一把扇子?」袁父認真地擰起眉,研究起那盆作品。
袁茹茹嘆息,掩面搖頭。
完了,接下來三天肯定要吃泡面度日了。
當袁茹茹打開門走出去丟垃圾時,眼一瞥,瞧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在她家門口附近徘徊逗留,並且不時的左右轉頭觀探。
那男人身材瘦削,看起來還挺高的,臉上被落腮胡遮去大半,肩後掛著一只軟趴趴的布質背囊,十足十的流浪漢模樣。
起初,她並沒有注意到他,只是將他當成路人,慢慢地越過他到巷子口丟垃圾。當她丟完垃圾回來,看見那男人竟然還在,甚至在她家隔壁的門前站定不動時,她才開始察覺不對勁。
陌生男人的可疑舉止,讓她的警戒心瞬間高高升起。
難道那人知道隔壁紀家,是長年無人居住的空屋?
她不動聲色的緩緩經過他向家門走去,偷偷從垂下的眼睫覷探他的一舉一動。
她正懷疑地盯著他時,男人忽然轉過頭來,晶亮的眼眸與她相接。
四目相對的瞬間,那雙亮得過分的有神眼眸,讓她的心顫震了一下。
那雙眼眸,澄澈得不含一絲雜質。
接著,一團胡子底下的那張臉似乎在笑,白白的牙齒在須叢間一閃一閃地,像是在對她表示友好之意。
也許,那個男人笑習慣了。但,她袁茹茹可沒有跟陌生人微笑的習慣。
尤其是形跡可疑、在她家附近徘徊不走的陌生流浪漢,對她微笑的舉動更是令她頭皮發麻!
「你……」那名男子突然轉身,舉步向她走來。
袁茹茹一驚,立即沖進門,「砰」的一聲將大門關上。
「等一等……」
她當作沒听到那人的呼喊,迅速的反手鎖上插鞘。
「小姐……請你開一下門好嗎?小姐……小姐?」門板上砰砰砰的敲擊聲,讓她心驚膽戰,嚇得六神無主。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那個流浪漢不但知道她家隔壁是空屋,還知道她爸媽出門去吃喜酒還沒回來,現在家里只有她一個人?不然他怎麼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