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照影顫巍巍地頷首。雖然她深覺公孫修仁這種殘暴的連坐法很沒有道理,但她不敢說出口,怕他忽然改變主意,堅持要處罰芙蓉和婉兒及那個小廝。
「明白就好?」公孫修仁滿意地一笑。
「哼,我覺得你真是名不副實,你根本一點都不‘仁’。」南宮照影忍不住抱怨。
「誰說我名不副實呢?」公孫修仁得意地笑道︰「我正是因為仁德不夠,所以才要‘修仁’,你不懂嗎?哈哈哈……」公孫修仁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輕拍她的臉。南宮照影被他這麼一說,只能恨恨地瞪著他。
可惡,這個愛欺負弱小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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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上回的驚險,再加上公孫修仁的威脅,南宮照影再也不敢四處好奇的探險嘗試了。她只得乖乖待在陶然院里,不敢再給別人添煩。
這樣的日子,對生性活潑的南宮照影而言,不免有些無聊,幸好公孫修仁抽空教她讀書識字,閑來無事時,她會在庭院中漫步,復習所學過的文章或字句。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南宮照影背誦著公孫修仁教她的詩,忽然身後的一聲嬌笑打斷了她。
南宮照影回頭一瞧,來人正是歐陽紹琪!
歐陽紹琪的俏顏上帶著嘲弄輕蔑的微笑,向南宮照影迎面走來。
「原來是歐陽小姐,什麼好事讓你如此開心呢!」歐陽紹琪的笑容看在南宮照影的眼里,實在很不是滋味。
若在從前,南宮照影一定口罵粗話,外加一記狠狠的大白眼,但現在不同了,南宮照影有意展現出她變化氣質的成果;維持極佳的風度,對她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
南宮照影的表現讓歐陽紹琪感到訝異。不過,真正令她大吃一驚的並不是她合禮的儀態,而是她四周散發著一種似有若無的懾人氣勢。那股氣勢如此駭人,彷佛眼前的南宮照影是貴族出身,不是蓬門蓽戶的野丫頭。
這怎麼可能?言行舉止或許可以改變,但尊貴的氣勢難道可以偽裝嗎?
不可能,這是她一時眼花,感覺出了差錯,野丫頭就是野丫頭,哪里會有什麼貴氣。
歐陽紹琪輕輕笑道︰
「好事是沒有,不過倒听了一件惹人發笑的蠢事。」
南宮照影听出歐陽紹琪語氣中的嘲弄,不由得隱去臉上的微笑,冷冷地望著她。
她當然明白歐陽紹琪口中所指的「蠢事」為何,必是指她前些日子險些被紅顏摔下馬背之事。
「真沒想到你這個野丫頭居然妄想騎上紅顏。」歐陽紹琪一邊笑,一邊玩弄著手中的馬鞭。「你知道嗎?那匹紅顏只有我和公孫大哥能騎。」她向南宮照影使了一個曖昧的眼色。
南宮照影聞言心中一震,半信半疑地盯著她。
「那匹紅顏原本是我的坐騎,是我爹從塞外帶回來的好馬,公孫大哥一見到它便十分喜歡。因為我的馬術是公孫大哥教的,為了表示感謝,我就把紅顏送給他。其實以我和他如此深厚的交情,這麼說未免見外,我的東西算來是公孫大哥的東西,公孫大哥的東西也是我的東西,我倆老早是一體的了。」歐陽紹琪嬌笑道。
她的馬術是仁哥教的。
「你胡說,仁哥才不會教你騎馬。」南宮照影不相信,她不服氣地說。
「喔?你不信?」歐陽紹琪睨著眼笑道︰「你若不信,何不親自去問他呢?」
歐陽紹琪篤定的神情讓南宮照影的心涼了半截。
仁哥當真教歐陽紹琪騎馬嗎?
為什麼她求他教她馬,他卻一口回絕呢?
他寧願教歐陽紹琪而不願意教她,是嫌她資質不好,教來費力嗎?還是他認為她不過是個粗鄙的小叫化,不配坐上文心園的上好馬匹?
南宮照影不斷胡思亂想,心中萬分難過。
歐陽紹琪端詳南宮照影泫然欲泣的表情,知道自己已經重重地刺傷她的心,于是笑道︰「公孫大哥教我騎馬,讓你很難過嗎?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不肯教你騎馬,你心中嫉妒,是不是?」
「你……」南宮照影咬牙,強忍著幾欲奪眶的淚水。
不可以哭,要堅強,她絕對不在這可惡的女人面前顯得軟弱可憐。縱使她的心已千瘡百孔,也要裝作不在乎。「哼!本姑娘才不希罕。」
「何必嘴硬呢?其實也不能怪公孫大哥不教你騎馬,你要明白,一個出身不夠高貴的人是沒有資格騎馬的,再說學騎馬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像你這樣又傻又蠢的丫頭,只怕就算爬上馬背,也會被馬兒摔下來,哎呀,就像你上次那樣子嘛。」歐陽紹琪故意嘲弄南宮照影,並且發出輕蔑的笑聲。
「你……」南宮照影氣紅了臉。
歐陽紹琪這樣想,公孫修仁是不是也這樣想?不然他為什麼堅持不教她騎馬?
「啊,本小姐沒空陪你在這兒羅唆了。」歐陽紹琪嫣然一笑道︰「公孫大哥和我約好要去綠原騎馬,現在大概在廳里等我了,後會有期。」她帶著一抹勝利的笑容,消失在南宮照影的視線內。
仁哥要和她一塊去騎馬!這個消息彷佛一記悶雷,重重地擊在南宮照影的心坎上。
不,不可能,仁哥不是不喜歡歐陽紹琪嗎?
仁哥分明親口同她說,他只喜歡她一個,為什麼還要和歐陽紹琪一道騎馬?
她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南宮照影還未至賾情廳,便和迎面而來的芙蓉和婉兒踫個正著。
「小姐,怎麼了?」婉兒見南宮照影臉上有淚痕,看來好像十分難過,擔心的問︰「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
「我……」
「小姐啊,芙蓉求求你,你可千萬別再闖禍,上次為了你,我們挨大當家一頓訓,你今日若再有個差錯,我們就別想活命了。」想起公孫修仁嚴峻冷酷的臉龐,芙蓉至今仍心有余悸。
「是啊,小姐,求求你安分些吧。」
「我……我只是……」南宮照影忍著心中的難受,聲音顫抖。「我要去找仁哥。」
「大當家?」芙蓉松口氣,「不用去了,大當家剛剛出門去了。」
「出門去了?」南宮照影覺得心上的一個角落開始崩塌。
「是啊,他剛剛和歐陽小姐一道走了。」
「啊?」芙蓉的話像一支利箭射進南宮照影的心。
歐陽紹琪沒有騙她,仁哥確實和她騎馬去了。
南宮照影覺得心好痛,一陣苦澀驟然涌上她的喉嚨。
鮑孫修仁的心並不完全屬于她,讓她好難過。
難道公孫修仁對她生厭了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就在她不知不覺習慣有他的陪伴之後,才發現自己擁有的只是他的半顆心。
仁哥好殘忍,怎麼可以在對她說那些甜言蜜語之後,又同別的女人一道出游,將她拋在一旁呢?
「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找大當家要做什麼呢?」婉兒敏銳地察覺出南宮照影的神色透著古怪。
南宮照影強忍淚水,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麼,我要回房去了。」她轉身緩緩地走回梅軒。
直到關上房門,她才倒在床上,任淚水傾泄。
鮑孫修仁既然厭倦她了,她還留在文心園做什麼呢?
離開吧。
是的,她必須離開,離開文心園,離開儒杜,離開公孫修仁。
南宮照影堅定地咬牙,眸中閃爍著堅決的淚光。
第七章
獨自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南宮照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洛陽的街道曾是她鎮日流連穿梭之地,晦暗的街角是她的藏身之所,曾幾何時,這些過去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居然變得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