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這個時候派來欽差來找他,到底有什麼意圖?
眾人聯想起皇上對應停的待遇,不由得開始擔心,朝廷是不是又要找應停麻煩?
這時,張馨萸瞧見站在不遠處的嬤嬤正向她使眼色,她看了還在與管家談話的應停一眼,隨即跟著嬤嬤走進房中。「嬤嬤,我們不在時,家里一切可好?」
「府里倒是沒什麼事,就是外面看起來好像不怎麼太平?」嬤嬤將張馨萸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面帶憂色道︰「小姐看起來又瘦了一些。」
「沒有,大概是外頭陽光大,曬黑了吧?」張馨萸無奈的笑說。
嬤嬤總覺得應停對她不好,為她抱不平;不管她怎麼替應停辯解,嬤嬤都不曾改變想法。
而她確實為他受了委屈,但現在,那些充滿爭斗與傷害的往事都已成為過去,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也能站在應停的立場上為他考慮。
其實最初,他對她的排斥是有他的理由,她不怪他。
「這情愛之事,還得講你情我願,小姐不在意,奴婢也沒什麼可講了,不說這個。」嬤嬤見四下無人,趕緊將一個小荷包塞給張馨萸。「小姐收好了。」
「這是?」
「夫人送了些錢給您,還有一封信,都是委托欽差大人身邊的人帶來的。」嬤嬤小聲解釋。
張馨萸拆開荷包一看,幾張大面額的銀票,以及一張寫滿思念與叮嚀的文字,令她淚盈于睫。
爹娘終究不忍心放棄她這個辜負家族期望的不孝女,在氣憤過後,還是會牽掛她的安危,害怕應停對她不好。
嬤嬤見張馨萸一臉感動,不問也知道信上都寫了什麼,于是轉開話題道︰「听說王爺在別的地方蓋了一座新王府,你們出海前就動工了。」
張馨萸一听,訝異之色頓時覆蓋上她感動不已的容顏——這件事,她從沒听應停提起過,也許過幾天他就會告訴她吧?
張馨萸沒放在心上,听到門外有動靜,走出去一看,應停已帶人離開了。
「王爺去見欽差大人。」管家見她露面,馬上報告應停的去向。
「有帶禮物去嗎?」張馨萸知道官場上的交際是非常實際的,和官員們打交道,少不了一些花費。
然而管家卻搖頭一笑,「大爺不吃這一套,他不向人開口,對方就得燒香拜佛了,沒人敢向他伸手要什麼好處。」
張馨萸啞然而笑,以應停吃軟不吃硬的性格,絕不容許別人在他面前猖狂,而他豪爽的性情又特別有魅力,所以愛他和恨他的人同樣的多,也同樣的堅定。
避家又道︰「王爺交代了,今晚就不回來吃了。」
張馨萸點頭,明白回來後,忙碌的事務會纏著應停分不開身。在異國他鄉,兩人朝夕相對的情景,現在已很難再發生。
在熟悉的土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能再像平凡夫妻那樣的生活。
張馨萸走回房中,一路上回憶著前些日子里的美好時光……
與他關在驛站的房中談心,陽光燦爛時攜手在陌生的街道,偶爾像孩子似的嬉戲,寂靜時坐在海邊看醉人的斜陽,多少次他們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得猶如一體。
這些甜美的記憶,是她今生最寶貴的收藏。
「王妃。」寶珠的嗓音響起。「東西放哪兒呢?」
張馨萸轉眼一看,只見他辛苦的抬著一箱東西進來——里面裝著她從異國購買到的一些新奇物品。
「嬤嬤,我給大家帶了一些香料,你拿去分給府里的姑娘們,這個鐲子送你。」她喚來正在整理屋子的嬤嬤,打開箱子取出一件件物品進行分配。「寶珠,給爺買的衣裳、靴子,你帶去他房里收好了,還有,這是給你的糖。」
「謝謝王妃!」寶珠感動得淚汪汪。
嬤嬤看著張馨萸從裝滿物品的箱子里取出一件件東西,分送給府中所有人,連身份最低微的下人,她都照顧到了,但直到箱子空了,也沒見她留一樣東西給自己。「小姐,您自己呢?出門一趟,怎麼淨買東西送別人?」
張馨萸毫不在意的笑道︰「我不需要這些。」
嬤嬤幽幽一嘆,從小就被捧在手里的小姐,其實不是個會愛惜自己的人,懂得對別人好卻不懂得對自己好,現在就只盼王爺會珍惜她、寵愛她……
不然,這濃烈的情意不被重視,教她情何以堪?
城中最大、最氣派的客棧,由應停安排手下的人經營。
商人的地位在本朝很是低微,但沒錢的王爺不得不拉下臉皮,動員自己的心月復們想辦法生財。
坐在客棧三樓寬敞的宴會廳內,應停讓手下與欽差寒暄,自己則坐在一旁喝茶,等閑話說完,他遣散下人,只留下奉命前來巡視民情的欽差大臣。
「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你!」這位欽差大臣是應停留在京城的心月復,也是藏得最深的一顆棋子,除了他自己,沒人曉得對方是為他效力的。
「屬下以為,皇上已經發現了屬下的身份。」
「沒事的,你若覺得在京城過不下去,隨時可以辭官來這里。」
「是。」對方點點頭,接著像是有什麼秘密似的低聲道︰「皇上交代屬下給大爺帶點東西,請爺過目。」
應停看他拿出一疊銀票,不禁為之驚訝了,數了數銀票的數目,足夠他繳納今年的賦稅,還有剩下不少。
「皇上還說相信爺的能力,明年不會再送這樣的禮物;但今年,他還想再照顧兒子一點。」
應停聞言,胸口一緊——這些銀票不是從國庫里支出的,明顯是出自皇上老爹的私庫,他沒想到老爹會如此「關照」他。「這還真是……出人意料。」
「其實不難理解。」
「怎麼說?」
欽差作為旁觀者,更明白其中的玄機。「皇上是位仁君,毫無疑問,作為父親,皇上也深愛大爺您,但是您與二皇子的爭斗是國家大事,皇上必須支持他選擇的儲君。」
「為了給二皇子建立威信,讓朝臣們不再動搖,他不得不重重的懲罰您;不過懲罰您之後,他還可以偷偷的做補償,于是他就派屬下來走這一趟了。」
應停苦笑,一直以來,因為娘家地位不顯赫,他雖為皇長子,卻不像二弟那麼的受寵。
與二弟爭斗到兩敗俱傷,父皇也有失偏頗,一逕的的責怪著他,包庇二弟,最終甚至將他「發配邊疆」。
應停以為自己是個被拋棄的孩子,結果……看著手里的銀票,他曾有的怨氣竟然煙消雲散。
「拿去還給皇上,告訴他,兒子已有能力照顧自己了,不需要他費心。」把銀票丟到欽差手上,應停的自尊不允許他接受這分好意。
離開權利的中心和京城里擾人的紛爭,來到國上的邊界,擁有自己的領土和子民,現在的他,很多觀念已有轉變,許多放不下的事也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他不怨恨自己的親人了,現在的他,有自己的人需要照顧,張馨萸的身影也不期然的闖入他的腦海中,像是在呼應他此時的感受,告訴他,改變他最多的人正是她。
「大爺,其實還有人托屬下轉交一樣東西給您。」欽差看應停時臉色平和,措詞謹慎道。
「拿出來。」
欽差的態度有些不自然,「送禮的是二爺。」
應停皺起眉頭,他和二弟是不可能化干戈為玉帛的,打死他都不相信二弟會像皇上老爹那樣「雪中送炭」。「他想做什麼?」
欽差面有難色,見應停情緒穩定,並不在意,這才起身叫人,「將太子爺送的那份‘大禮’帶過來。」
應停听欽差一直強調這份禮物的特別,表情又顯得很古怪,不由得也好奇了——看樣子二弟送來的是個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