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的駿馬警覺的停住不動,杜十娘心頭發顫,身子瑟縮了一下。
百里烽燁柔軟的目光倏地變得冷厲,望向前方突如其來的一群人,他的面色在樹蔭的遮蔽下顯得十分陰沉。
「光天化日的,哪來的狗男女在山路上卿卿我我的?」不懷好意的叫囂聲飛襲而來,一群人走人光線中,露出面貌。杜十娘緊張的觀望,只見七、八個流里流氣的青年面帶煞氣,像極了宵小之輩。
他們嘴里說著不干淨的話語,腳步漸漸朝她與百里烽燁逼近。
百里烽燁一語未發,但杜十娘可以從他忽然變得冷凝的氣息,感覺到他的不悅。
「下來,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大爺們可以饒你們不死!」來歷不明的青年漢子各個身材結實,大聲威脅人時頗有兒分萬夫莫敵的威力。
百里烽燁難得一改沒帶人馬在身邊擺排場,就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自稱是大爺,他感到很好笑,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拍拍杜十娘的肩,示意她躲在他的懷里別動。
「你們的出現剛好彌補了我今天沒有開弓的遺憾。」手取出系在背上的弓箭,百里烽燁不給攔路打劫的人退縮的機會,只見他二話不說,迅速拉弓靠弦。
他的出手極快,次次都是三箭齊發,準確無誤的射向對方!
杜十娘閉上眼楮,听著耳邊箭矢疾射而出的聲響,和雜亂驚慌的喊叫聲,很奇異的,她心里的緊張感漸漸的變淡了。她本該感到害怕的,畢竟她與百里烽燁勢單力薄,很有可能會抵擋不住這群宵小的冒犯,但在百里烽燁溫暖的懷抱中,被他保護看,她居然不擔心自己有危險。
杜十娘偷偷睜開眼楮,看了看眼前的狀況,只見對面的宵小在眨眼間已全數倒下,每個人身上都插著一支箭百里烽燁「分配」得很均勻,地上散落著柴刀和鈍劍是宵小們的武器,他們的淒慘哀號聲也充斥在周遭。
「嘖,很外行,這麼整腳的功夫還敢出來打劫,你們對得起「強盜」這兩個字嗎?」百里烽燁覺得很失望——難得有人送上門來讓他玩,他還沒動用真功夫,對方就已經喊饒命了。
杜十娘听得滿面陰霆,趕緊拉拉百里烽燁的衣裳,輕聲勸道︰「我們還是快走吧!免得他們有接應的人趕過來……」
百里烽燁很不以為然,打斷她的話語,「我還會怕這些烏合之眾嗎?」
「您當然不怕,但我……」杜十娘很知道與百里烽燁相處的第一訣竅就是不能讓他沒面子,其改是要懂得示弱,「但我很怕。」
她抬起頭,神情惶然的望著他;她那帶著淡淡傷痕的容顏與憂愁的神色使她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可憐、惹人疼惜。
「真沒用。」百里烽燁嘴上批評著,手上的擂繩則是飛快的扯動,立即帶她離開。
杜十娘低頭慶幸著,她總算是模出對付他的門道了——以後再與他交鋒,她會更有信心的。
她低垂的目光在駿馬前行時,不經意與躺在地上的宵小們有所接觸,見到其中幾個長相頗為思厚老實的青年,她忍不住嘆氣,人真是不可貌相。
「堂……堂姐?」一個受傷倒地的青年與杜十娘的視線相接觸,倏地臉色大變,忍痛爬起身,緊盯著她,用顫抖的嗓音追問︰「你是杜家人嗎?」
杜十娘聞言,胸口一緊,回頭端詳那名男子的面目,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多年不見的親人,那氣息、血緣和輪廓……還留在她的記憶里不可磨滅!
百里烽燁默默的停止前進,掉轉方向,讓懷里的人能看得更仔細一點。
「我……是。」杜十娘目不轉楮的看著那人,眼里有著不可置信的神采。
她在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里都不曾听說過親人的消息,也不敢打探他們的下落,深怕得到的結果會是徒增悲痛的噩耗。
「你是準?」愣愣的間著,杜十娘感到全身的氣血都在翻騰,偏偏四肢無力,只能慮弱的倒在百里烽燁的懷里。而他堅韌的軀體則是給了她支撐的力量。
看著眼前青年,那極有可能是久別的親人,杜十娘情不自禁的握住百里烽燁的手臂,依靠著他的體溫借以平復她內心的激動。
第5章(1)
「真沒想到竟能再見到你,我和幾個表親都還活著,當年我們出門在外,一听說家族獲罪就不敢回來,始終躲藏在異地他鄉,這兩年才回到京城,想找看看……有沒有幸存的族人!」
杜十娘站在大樹底下听著多年沒見的堂弟,訴說著他和兒個親人是如何的逃過一劫,這些年來又是怎麼過日子的……當初作為漏網之魚,官府確明文要追捕未受刑的杜家子弟,所以他們逃亡的生活十分艱苦。
「你怎麼會……攔路打劫呢?」明知堂弟的境況好不到哪里去,杜十娘仍是間出這個令人辛酸的間題。
堂弟苦澀的笑了,看了看杜十娘的穿著打扮——衣裳又新、布料又好,身邊還有百里烽燁這種吸引人搶劫的富家子跟著,她的日子一定過得不錯。
「姐,世道艱難,你听我說……」堂弟察顏觀色,拼命訴苦,又不停的暗示杜十娘,若有能力就多幫幫他。周圍枝葉茂密的大樹擋住了陽光,杜十娘的臉色溢滿了無奈。
在不遠處,那群攔路打劫卻受傷的宵小們坐在一起為彼此處理著傷口。
百里烽燁仍高踞馬背,停滯在大樹旁,听著杜十娘和堂弟交談;沒人敢接近或多看他一眼,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麼的令人畏懼。
他不時的注視著杜十娘,見她面帶憂傷,就如同自己被侮辱了似的,心情很不爽快。
他從沒為別人設身處地的想過,說話行事隨心所欲慣了,可是杜十娘的一舉一動都會令他在意她的想法和心情,時常不自覺的想,如果他是她的話,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在揣測她的同時,百里烽燁學會了一種叫「體貼」的東西。
因此,他陪著桂十娘傾听她堂弟無止境的訴苦,就會想到她的處境——這些年來,她又能向準傾訴她所受到的委屈和悲傷呢?
再見到她之後,她一直表現得很平靜。看來她早已習慣了無依無靠,獨自承受悲傷的孤獨與無助……
這麼想著,百里烽燁對她的憐愛又更加深了,可見到她堂弟訴苦的窩囊樣,他又不由得有些厭煩。
「你們說夠了沒有?」百里烽燁打斷他們的交淡。
那個男人的訴苦只會增添杜十娘的煩惱,而且在他們相認之後,也不見這個堂弟有稍微關心一下杜十娘的處境,就只會抓著她拼命訴苦,根本不知道他的堂姐也曾有著不堪回首的遭遇……
百里烽燁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堂弟讓他看得不順眼,不過若是杜十娘懇求他出手,他也是會給她的親戚一些支持,免得她愁眉苦臉、暗自悲傷,但該讓她怎麼懇求他才好呢?
杜十娘轉頭,看著打斷她與堂弟交談的百里烽燁,靜待他發號司令,不料他卻突然笑了,笑容很是古怪,似乎藏有什麼陰謀覺計似的!
「堂姐,這位是準?」堂弟小聲間著杜十娘。
杜十娘想了一下,「我的主人。」
百里烽燁听到她的回答,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似乎比听到別人稱他王爺,喊他將軍更為光榮似的。
堂弟默默的觀察著——堂姐與百里烽燁似乎很親密,既然能同騎一匹馬外出,應該是關系不淺。
他听說過家里的女眷都被充入妓戶,而堂姐如今有所依靠,不用多猜也知道這男人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