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叉子,她急急忙忙從馬廄里面跑到最通風、也是最冷的門口,一看!
「我也要玩!」池悠霓快樂地撲倒到姬蓮冬身畔。
「你眼楮有問題嗎?誰在玩!」不可思議怒斥樂不可支的女生,好不容易拉回被咬住的左掌,姬蓮冬來不及拂袖離去,右掌便被咬住了。「池悠霓,叫你的死馬放開我,不然明天早上你等著吃馬肉大餐!」
「想念你過來這邊玩?!餅來玩,快點!」拍拍有著夏日青草香的稻草堆。
「你干嘛叫它過來,誰要跟你們玩!我要回屋子睡——」忿忿半爬起的身軀突然跌坐回草堆,姬蓮冬忍無可忍︰「池悠霓,叫你的馬離我的頭發遠一點!」
「想念想跟你玩,你陪它玩一會兒嘛,蓮冬。」池悠霓趴在姬蓮冬身邊,滿臉哀求,「你不是說它最近心情不好,是因為它沒有朋友?它想跟你玩,一定是因為這陣子沒有朋友陪它玩,它真的很寂寞,你陪它玩一下嘛,好不好?」
「不好!」吼完,換肩膀被寂寞到捉狂的馬嘴餃住,姬蓮冬無言。「妖馬,放開我。」失控抓起一束稻草砸向心情似乎很好的馬兒。
池悠霓見狀小臉一亮,玩心大起,「我也來!」
一時間,開懷笑聲、得意馬鳴聲以及不堪其擾的怒吼聲,伴隨稻草滿天飛。
等到姬蓮冬被無法溝通的女生和行為乖張的劣馬氣到筋疲力盡,已經是將近天亮的事。兩個人、一匹馬,擠在草堆上和平共處。
打開毛毯蓋住不支倒地的姬蓮冬,然後擠到他身邊躺下來,順著他潮紅的俊頰,池悠霓往上看。馬匹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會站著睡覺,看見近來心情很差的想念也躺下來睡覺,她總算松了口氣。
「蓮冬,你听我說。」池悠霓搖搖從沒這麼累過的姬蓮冬,直搖到他少爺緊閉的俊眸終於裂出一條不怎麼愉快的細縫。「我把舅舅的即時通帳號和手機號碼給你,這樣,以後要是有功課不懂,你可以就近請教我舅舅。我已經跟舅舅講好了。」
沖著她舅舅今晚在神學報告上幫了他不少忙,姬蓮冬沒有反對。
「把資料拿給保鑣,他們會處理。」
「不可以啦!」池悠霓嚇一跳,立即反對!「我舅舅來英國讀書的事情是秘密行程,他很注重隱私,他留給我的手機號碼是只給家人用的。蓮冬,我舅舅的聯絡方式真的不可以給別人,他知道會生氣的。」
「你很煩耶!我不姓池,你干嘛留給我這麼負擔的東西啊?你自己記著就好,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拿啦。」
「好嘛!你以後要是有需要,你請陳叔叔和李叔叔打電話給我,我再幫你聯絡我舅舅嘛,到時候可能會久一點,你要有耐心一點哦。」看他听得一臉茫然,池悠霓忍不住又是一嘆︰「蓮冬,陳叔叔和李叔叔是你的保鑣,拜托你至少記住他們的姓氏嘛。他們不辭辛苦陪我們來英國念書,對這里人生地不熟,你想想看嘛,骨肉分離多麼可憐,老婆和小孩都留在台灣……」
從未思考過如此復雜的層面,姬蓮冬張開眼瞳,愣道︰「他們有幾個小孩?」
池悠霓被他問得一呆。「沒有,他們沒有結婚哦。」
「沒結婚和生小孩,有絕對的關系嗎?」這點常識他還懂,畢竟全球政商名流的私生子堆起來滿坑滿谷,他看多了。「他們有幾個小孩?把他們的孩子全都弄來英國讀書,可以吧?」瞄瞄池悠霓欲言又止的臉,「所有費用從我的零用錢里面扣除,這樣你可以讓我安靜了嗎?」
有時候看蓮冬好像很絕情,什麼都不會,可是有時候,他又會像現在一樣語出驚人,讓她很感動,覺得好溫暖呢!
「你干嘛啦!」姬蓮冬沒好氣地推著一顆湊過來取暖的頭顱。「這件事你自己記一下,明天交代管家去辦。」
「記什麼?」池悠霓緊緊依偎著抗拒無效的姬蓮冬,猶自感動不已。
「記得把他們的小孩接來英國讀書。」
「可是他們沒有小孩啊。」
姬蓮冬一愣,粗嘎的語氣繃滿危險訊息。「你剛剛訓我一堆話,那是?」
「那個哦,我只是假設啦,我——唔唔晤……」嘴皮子被受夠她胡扯的一雙手掌狠狠地捏住一會兒,直到雙頰紅似火燒,池悠霓才終於獲得緩刑。「這次比較不疼耶!蓮冬,你心情好轉了對不對?」
被她一問,姬蓮冬這才發現神學報告寫完以後,他心情真的輕松不少。
「蓮冬,我今年暑假回台灣就……不回英國了。」
一種仿佛遭人囚禁多年,忽然如蒙大赦的重見天日感,流遍姬蓮冬全身。
「因為……我哥哥去美國讀書,現在,我舅舅也出國念書了,家里只剩小紫和媽媽,所以我和哥哥商量之後,決定……我回去台灣讀高中。」
姬蓮冬沒有睜開眼楮,但是重情重義對她說了︰「再見。」
等了一會兒,沒听見池悠霓嘰嘰喳喳的聲音,困得要死的姬蓮冬反而為這種異常現象感到疑惑,突然睡不著了。池悠霓應該還有事情交代他吧?
她在他身邊團團轉了那麼多年,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妖馬。
這次她突然決定回台灣讀書,怎麼處理妖馬,她還沒有交代下來。
沖著她不惜麻煩她那個大忙人舅舅,幫他做好神學報告,姬蓮冬出聲示警︰「我要睡了。」
難得一次好心警告她有話快說,她卻一反常態,只是鼻息不穩地對他說︰
「……晚安。」
左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微響,很輕微的、很克制的聲音,怕吵擾姬蓮冬好眠一樣,接著有什麼東西悄悄自他左手邊滾離。起初姬蓮冬沒啥感覺,不一會兒,原本暖呼呼的身體逐漸發冷,他才察覺身邊似乎少去一樣溫暖的熱源︰一種讓他嬌貴得近乎沒有感受性的心,經常處於沸騰狀態的熱源。
「池悠霓……」無力。
「我沒有在哭嘛!」回頭對姬蓮冬吠了一聲,偷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這樣子很沒有說服力耶!我很冷,過來啦!」把口是心非的女生拉回原位,填補涼颼颼的缺口。「你繼續哭,沒人會管你眼楮會不會哭瞎,最好把你得了憂郁癥的妖馬哭醒。我沒得睡,大家都不要睡了!」
池悠霓淚眸瞠大,發達的淚腺突然神奇地阻塞住。
她哀怨轉身,可憐兮兮巴著姬蓮冬。「蓮冬,我跟你說,想念——」
「要讓它吃飽、穿好,生病時要請獸醫幫它看病,拜托我要好好照顧它,麻煩我要好好把它養大『成人』。你交代五千萬遍了,煩死人了!」
听見姬蓮冬閉著俊目,近乎賭氣地覆誦她九歲那年將愛馬慎重托付他時的童言童語。說到後來,姬蓮冬自己也覺得莞爾,他形狀姣美的嘴角掛出一抹笑,看得池悠霓不禁也破涕為笑。
「蓮冬,想念拜托你了。」
以為她會叫他跟她回台灣念高中,結果她吭都沒吭一聲,姬蓮冬不禁為她這次的爽快豁達感到不解。
「蓮冬,不論是人還是動物,沒有朋友都會覺得很孤單,所以你才會向王子要來小嘿美和想念作伴。」小嘿美和想念第一次見面就很合得來,姬蓮冬平常呆呆的,看起來沒什麼常識,關鍵時刻,他往往又能把事情做對。
蓮冬說治療想念受創的心靈,最古老有效的方法是動物的陪伴。
找出解決之道,蓮冬也很快就搞定麻煩。
這件美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蓮冬要東西的手段太不計後果,就像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