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這麼為難她,她和TC的關系會永遠原地踏步的。」爵士夫人體貼地幫丈夫拉整棉被。「TC樣樣出色,唯獨感情全然沒有招架之力.他太在乎小艷,不在乎單方面付出,不在乎他們的感情沒互動、沒交流,好象只要小艷在他視線內讓他看見就好,舍不得為難她一點。想必是家族遺傳吧?」對丈夫甜蜜一笑,繼續道︰「我知道小艷撐得很辛苦,這幾年她就像大貓那幾個孩子形容的,像是一顆氣充得太飽的皮球,看起來活力充沛,其實是不想我們擔憂的假相罷了。這幾年我觀察下來,小艷常大笑大怒大喜,她沒有大悲過。那年你去台灣將她接來英國時,她已經快崩潰,那模樣多憔悴呀,明明為了心愛的男孩突然過世而哀痛欲絕,心里的眼淚那麼多,她卻倔著不肯哭出來,老爺子,我擔心她呀。往後幾年你要讓白瑞他們多多留意她的心情起伏。氣充得太飽的皮球萬一扎到釘子,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心情總有一天會過去,他們都還年輕,復原能力很強的。」
「TC知道小艷的事情吧?他知道她這名字是為了紀念那個男孩所取的嗎?」
見丈夫不太確定地沉思著,爵士夫人幽然嘆息︰「他一定曉得。唉,我喜歡她的本名蘭西呀,那個叫冬彥的男孩子真的很優秀嗎?我想也是,能讓小艷深愛的孩子想必不差,她才會傷心得必須離開台灣逃到英國來。比起我們TC呢?誰優秀?」
「那孩子和TC是不同類型的人,不論脾氣、長相,他們都完全不同,很難一較高下。冬彥這孩子我見過一次面,印象深刻,他談吐斯文、長相俊秀,是個品學兼優的孩子,在小艷他們學校很受到女孩子歡迎,可惜心髒不好,身體差了些。他很呵護小艷,小艷和他交往期間總是笑得非常開心。二十二歲突然過世實在令人惋惜,一覺不醒,讓人沒點心理準備,難怪到現在小艷仍然不肯面對冬彥已經不在人世間的事——」陷入回憶里的布爵士忽然察覺妻子滿臉不悅。「你怎麼了?夫人。」
「老爺,TC是你唯一的弟弟。你怎麼肘臂往外彎,淨幫他的情敵美言呢?你不必因為痛惜英才早逝,就刻意將人家塑造得特別完美呀!」護短的縴縴一指晃出去,抵在欲抗辯的老嘴上。「你有,你一定是加油添醋了。照你說下來,TC樣樣不如這位完美的孩子,可憐他人呆口拙,連起碼的示愛能力都缺乏,你讓他怎麼辦呀?老爺。TC和小艷在一塊的時候也總是笑得好開心,像個純真無憂的孩子,他比那叫冬彥的孩子更愛她呀!小艷若沒他全力看著,早已不知飄流到哪兒去了。」
當真皇帝不急,急死一堆太監了!
不是當事人,所有問題無解,感情事本就是當局者迷。布爵士決定轉移焦點。
「十四年了,這還是TC頭一遭主動打電話給我,他終于跨出這一步了。」話里不掩苦盡笆來的莫大感動︰「可惜他只說了三件事情就掛上電話。第一件,他加入之後,改名雅各。第二件,不準再利用小艷。」無奈地瞟瞟慧黠靈巧的妻子。
爵士夫人滿臉無辜,小鳥依人般偎冬水遠令她依戀的襟懷中。「最後一件呢?」
布爵士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小艷只能編在大貓那組。」
爵士夫人怔了下,綿綿笑意一發不可收拾。「你們家這些愛吃醋的大男人喲。」
她家老爺子說的很對,事情總會否極泰來,在那之前也只能耐心等待了。
幸好耐性耐心耐力這一類的東西,TC多到泛濫成災。
第九章
抵在浴室牆面激烈交歡的軀體,在一個男性低沉的悶哼聲中漸漸止住。
「再等一下……」閉著眼楮粗聲喘息,意猶未盡的俊容敲在她汗濕的額頭上,不讓她太快退開身體,貪婪的冷唇落在她頰上、肩上戀戀地摩挲。兩人歡愛過後,他總會靜靜品味她即使咬緊貝齒也平抑不住的凌亂嬌喘,感受自己為她心跳失穩的脆弱滋味。
為她手足無措的各樣滋味,他總是歡迎的。
雅各掀開冷瞳,看見他懷中的女人雙腮猶紅,下巴卻心不在焉地頂在他肩頭,望著屋外的天涯海角發呆。狂野的激情甫歇,她因他而敏感泛紅的嬌軀仍與他緊緊糾纏,她的靈魂卻跟著她日漸飄渺的美眸一塊離家出走。她發呆的時間變長了。
總是這樣漫不經心地望著天邊,眼神落在干山萬水之外。她在等誰?
凌晨七點鐘倫敦的天色仍暗,行人幾稀,沿著泰晤士河岸做著例行性慢跑,雅各停在塔橋邊喝水,順勢瞄瞄後方,昨夜飄起的這場大霧使他看不見被濃霧吞噬的女人。他斜倚橋畔,耐心等待他的小姐再次忿忿然地跟上他老是輕松領先的步伐。
等了五分鐘仍沒听見熟悉的足音,雅各瞥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冷不防試探︰「剛剛做得太激烈,跑不動了?」
冷霧深處猛然飄起一聲又羞又怒的抽氣聲,咬牙聲遠遠駁斥來︰「我才沒有!」
忐忑的面色略松。「原來你覺得今天這種程度不夠激烈?我晚上改進。」
「你閉嘴跑你的!」
她沒什麼火力的怒氣將雅各半跨出去的腳步拉回,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去。
晨光熹微,霧氣漸散,一個面河而立的娉裊身影從霧中若隱若現地透出來。
雅各目光幽靜,遙遙地觀察以為四下無人的艷。
她表情落寞地佇足河畔,仰頭望著灰暗藍天,美艷絕倫的小臉被一股欲振乏力的疲憊感緊緊籠罩,似乎不急著舉步追上他;又或許,她壓根遺忘前頭還有一個她視為頭號假想敵的男人在等她挑戰他、痛快地擊敗他。兩人同居這三年以來,她積極得令他為之痴狂的高昂斗志,莫名隨著她跑跑停停的頓步逐漸消極。
現在,她甚至停滯不前了。
所有人都察覺,這位小姐近幾年變得有些太沉靜,似乎怎樣都無所謂了。
「壞孩子,你沒照三餐喂小女孩嗎?」姆媽在雅各下午到小酒館時,急呼呼地將他拉到牌室逼供,並不時探頭張望在外頭幫忙的艷。「怎麼才多久不見,她的笑容變好少,性子也變成跟你一樣沉悶。不是我那個愛笑的小女孩了!」
「她是我的女人啊。」雅各自我解嘲著落座,打開手提電腦,修長的手指頭伸出去,向卯起來數落他不懂憐香惜玉的憤慨老媽子勾了勾。「我喂她不是不行,是要看她小姐讓不讓我喂啊。」
「你們兩個這幾年聚少離多,你把工作減量,帶小女孩出國散散心。」
「我們一天到晚出國啊。」雅各支著下巴沉吟,把老姆媽快快交給他的磁盤放入插槽中,輕擊兩下,點開檔案。「問題不在我這邊,瞪我沒用,去找她吧。」
一張注明「八歲小蘭西第一次踢足球」的照片出現在雅各冷漠黑眸中。
里頭的小女孩綁著兩根油亮的小辮子,抱著足球站在孤兒院門口。同樣的照片拍了三張,第一張,她神色倔然地望著鏡頭,似乎不怎麼想拍照;第二張,她似乎拗不過攝影師的請托,小小的臉蛋有著靦腆表情,出腳示範踢球動作;第三張,她似乎玩出興味跌了好幾跤,臉上衣服上多了泥土,卻對似乎在拼命安慰她的攝影師笑得好開心,還伸出兩只小小的手臂要他抱。
另一張她十三歲時候的照片,隨著她扮鬼臉的調皮模樣從檔案中蹦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