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會不舒服是你搞不清楚自己的體型,你腿長,硬是要買尺寸不合的車種,當然不舒服。」跑車迷嚴重抗議完,立刻想到一個問題︰「你不喜歡為什麼要……」
是買給她的?
雅各低調地揚揚眉,算是間接證實女士遲到多年的疑惑。
蘭西錯愕得拉著雅各停下來,望著他好整以暇的神情手足無措,想說些什麼,啞然無語好半天,擠不出半個字。她酷愛跑車的流線造型與速度感,擁有一輛跑車是她小時候的夢想之一,可是,四輛?!
生日禮物嗎?一年一輛?在她面前,他一直是這麼笨嗎?
「以後買東西送我,你要明說,接不接受我會讓你知道。」
送了四年,人家才發現車子原來是給她的,雅各自覺窩囊。「前面我考慮,後面那句可以免了。」
真的是送她的……蘭西呆若木雞。笨蛋,雅各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
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精明強悍又笨拙得無人能比呢?笨蛋雅各……
雅各看一眼忽視他很徹底的女人,轉而觀望台北的車水馬龍、路燈、行道樹,漫不經心道︰「今年我比較忙,可能會來不及交車,你自己先挑一輛。」
蘭西眼眶失控一熱,不知如何掩飾她心中的沖擊與感受,只好瞪著始作俑者。
「夠了,不要買了。」他害她想哭了。「真浪費,你就不能多存一點錢養老嗎?」他們賺的是貨真價實的「血汗錢」啊。
雅各眉一挑,配合她老夫老妻的口吻打趣道︰「不必擔心這些,我養得起你。」
蘭西被他惹得想哭想笑,又好氣。好氣……
「我從小就自己養活自己,我現在也很會賺錢,為什麼要讓你養?」她氣他害她心情起起伏伏,氣他老愛自作主張卻一句話也不說,好像被她欺負得很隆。
明明都是他欺負她呀!為什麼他要這麼笨,怎麼會這麼笨呢?
「很好,我們不妨各自尊重,各養各的。」不擅甜言蜜語,雅各語畢。
蘭西怔忡住,推敲出他的意思後好氣又好笑。她可以養活自己、雅各堅持養她,若以雅各日進斗金的高貴身價,加上這幾年老布幫她存下的「賣命錢」為基準推斷,老年之後她將可能變成英國首富。
「你背過身去!」
雅各研究她的表情,還沒猜出小姐的用意,蘭西沒了耐性,逕自將他扳轉過身。
「你想玩捉迷——」他未竟的嘲弄被抵向他的女人擺平,不費吹灰之力。
「謝謝。」
從容沉穩的心跳瘋狂失序︰心髒脹痛,像要撐破雅各胸腔而出。
總是這樣,他的小姐略施恩惠,他就亂了步調。她之所以令他痴迷,正因為她從未憑仗天生的美貌與聰明為所欲為,足以對任何男人予取予求,她卻從來沒有把兄弟們對她的另眼相待視為理所當然。
她得到的,都是她為自己贏來,沒有一分來得僥幸。他好想寵她,卻不得其法,他想把最珍貴的與她分享、只跟這個女人分享,卻又裹足不前。
遍根究柢,他是害怕被她拒絕。他不被她拒絕,絕不!
「這個時候,把女孩子撇在半空中不發一言,是差勁的行為。」蘭西掙扎一會,終于將臉頰貼住雅各寬闊的背部磨磨蹭蹭,不用面對他少有表情的酷臉,消遺他變得再簡單不過︰「我告訴過你,對女人要體貼一點。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不客氣了。」
「你已經說了,我有必要多此一舉嗎?」
雅各感覺她在笑,但笑得有氣無力,體力明顯無法負荷了。
他打算轉身抱她,突然听見她細不可聞說了一句︰「我好像中暑了。」
「恭喜你終于發現。」雅各回身將體溫異于平常的蘭西抱起,知道她會主動示弱,一定是繃到極限撐不住了。
他不急著攔車回飯店,也顧不得他們是在台北熱鬧的大街上,抱著他的女人安然自適地慢慢散步。蘭西安穩躺在雅各懷中,漸漸適應他行進的節奏,漸漸習慣被他的心跳與冷峻的氣息包圍。
「你怎麼知道我中暑?」她眨眨愛困的眼。
雅各想了一下,低眸瞄瞄她。雖然他面不改色,酷著一張掛彩的俊臉,蘭西卻心有靈犀感應出他心懷不軌,她蹙了下眉頭,想防患末然阻止他開口——
「因為,你嘗起來的觸感不一樣。」雅各慘遭一枚白眼修理,看蘭西羞忿閉上眼,不理他了,他愉悅地笑出聲︰「據實以告,難道又犯法了?」
「你住口!」蘭西已經弄不清她臉上無法排解的高溫是因何而起,藉題怒道︰「我準許你以後只買模型車,你別再自作主張,我不想在自己生日當天發脾氣!」
以後?雅各無名松了口氣,才知道這幾天自己一直處于患得患失的焦慮之中。
她這趟回來純粹是出任務,不是不回英國了……不是……
「你這麼拽啊。」看她怒哼一聲聊以回應,雅各發現他沒能如願收買她的心,他自己的心已被完全籠絡,不費一兵一卒。
在蘭西最困的時候,雅各眼中堆積多日的暴戾之氣如春雪遇日,漸漸柔化。
而她,則像追捕獵物亂蹦一天的豹仔,倦極回到母豹身邊,找到了安全感。
今天看到他也來了,她竟然……好高興……長年構築的戒心一卸除,蘭西再也克制不住體內的野性,秀挺的鼻端朝雅各頸際湊去,不安分地挨著他又磨又頂,壓抑已久的睡前癖好幸福回籠。她閉著眼楮盡情享受,頂弄之余,口中不禁逸出一聲舒眼的低嚀,沒瞧見雅各驚訝的哂笑。
直頂到鼻頭微紅,她才心滿意足了,一頭賴入雅各悶著趣笑的舒適肩窩棲息。
不到一分鐘,回台灣後水土不服迄今,蘭西日漸消瘦的臉容松懈出一笑,多日以來,終于能夠不帶一絲焦慮地安穩入夢中。
啊沉在灰蒙蒙的睡海之際,她依稀听見有人在說話。那聲音,冷得像北極圈的永凍上、又似殺傷力最強大的野戰刀,又冷又利,好容易傷人于無形……
好耳熟,似曾相識……
「我好像經常抱著你,為你服務。你只學會以累壞的模樣面對我的懷抱嗎?還是,你把我當成你專屬的奴隸了?」
好可憐……她在夢中笑開臉,十分同情這聲音的情難自持與莫可奈何。
「我常說我無所謂,本來我確實什麼都無所謂,對你。」萬一,他不在她身邊看住她,她會不會被「陰魂不散」的家伙帶走?「我不是照單全收,你這兩年表現精湛,逼得我不得不有所求。我希望你節制玩命的沖動,不要常把自己搞得這麼累,不要凡事不在乎,不要從我面前消失,其它,我都隨便你。」他怕失去她,好怕。
那是睡夢中,她感覺臉上被一個溫熱的東西抵住,像她剛剛抵著某人肩頭一樣,被人如法炮制了。
「我發現心驚膽跳的滋味,很糟糕,你讓我很挫折。」
她在夢境里專注傾听,只听見一個聲音,沒人回應他或撫慰情緒挫敗的他。
沒有人……
「愛不愛你早已不是問題。我會試著不要太浪費。不客氣,我的小豹。」
心中死寂成灰的部份動了一下。
她感覺頸畔被連踫數下,柔情似水地、唯恐驚擾她地,宛如一只蝴蝶剛剛飛過。
而夢中的她,只是一味憐惜于沒人對話的感覺,太孤單……
第九章
日子過去半個多月,她對姬蓮冬酷似小避的臉終于稍微免疫。
每天看著他,她的心還是會痛得想掉淚,眼神偶爾會遲疑,但,眼眶再也不會泛淚了。姬蓮冬終究不是她愛的小避,不管多麼不願承認,小避真的不在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