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你給我出來!」力齊猿向左疾沖,企圖將躲在寧一猿與揚平猿銅牆後面的小叛徒給揪出來。
「你才給我等一下!」少懷猿與七英猿一人一手,架住怒不可遏的力齊猿,小玄猿則小心地終于切進暴風半徑?從身後架住蠻力扛發的哥兒們。「當著我們六個人的面叫走我們罩的人,你也要問過我們的意見!」
「捶他!」美食至上的緋郎猿殺聲震天。「揚平,讓我補一拳!我的蛋糕!」
夏秀瑟縮身子,躲在展力齊的生死至交身後,緊抓著兩猿不敢放手;臉色死白的寇冰樹則躲在夏秀身後,死抱住她不敢松手。
七月酷夏的晚餐時分,焚風吹起時,七男二女在展家的老房子大玩老鷹捉小雞。火氣怒氣纏成一氣,七名血性壯漢最後打成一團。
激烈格斗兩個小時之後,勝負揭曉,展力齊雙拳難敵六只蠻猿,慘敗在地,粗喘聲又濃又沉。
「你沒事吧?力齊哥哥。」夏秀怯生生地湊近平躺在草坪上的傷兵,探頭望著沉默以對的展力齊。
冷冰冰一掃上方的小小臉蛋、晶亮大眸、紅艷唇辦,展力齊迅速別開眼,心神強烈悸動。有一瞬間,他依稀看見姑婆芋下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蛋,那是當時年紀還好小好小的小女圭女圭……懵懂無知,需要人仔細看著,不是面前這個翅膀長硬就飛走的叛徒……
展力齊眼神陰郁,對夏秀心法的詢問充耳不聞,排開她,抱著肚子爬起來。腳步不再輕捷,朗闊,他忍痛拖著被踹得很慘重的雙腳,進屋拿鑰匙。
「力齊哥哥……」夏秀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走出透天厝的小院子,在大門口猶豫地站定,不敢再跟過去,怕被心情欠佳的猿人硬抓上車。「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臉色更陰沉的人滑進銀灰色賓士,甩上車門。夏秀于心不忍,終于尾隨了去,展力齊始終不發一語,撇下她,獨自飛車離去。
「力齊哥今天沒有罵人耶,」寇冰樹害怕的跑到夏秀身邊,挽著她。
坐在院子舌忝傷的猿群中,有猿咕噥︰「那家伙氣爆了……」
寧一與小玄子左右夾攻,低下猿身,嘻皮笑臉地逗著返回透天厝的兩女生。
「不錯嘛,秀兒沒哭,很有骨氣,很堅強。」
「是呀。」夏秀堆起虛弱的笑。比起死別,這種事真的沒什麼好掉淚的,而且這里離展家並不遠,新、舊北投之分而已。想念他們,坐捷運只需幾分鐘就到了。
「好了,別舌忝了,偶爾一點傷有益身體健康。」兩個小女生進門後,小玄子帶頭吆喝眾兄弟。「快把地上的東西收一收,時間一過就沒意義,我們趕快切蛋糕。」
「蛋糕?」眾猿頓住舌頭,疑惑地瞪向樹下的白色爛泥團,以及旁邊一只正在表演徒手捉泥吃的餓猿。「媽的,那個爛糊怎麼切?你切給我們看!我們雖然很餓,但是我們不像緋郎,我們餓得有尊顏,再餓也不食地上爛食。緋郎,你別吃了啦!厚!力齊說的對,你真是丟人現眼!吃相這麼不爭氣!」
「雖然從緋郎的吃相,完全看不出他有智商可言,但他真的做到了。」小玄子對餓猿豎起大拇指。「這改變也許並非一夜之間,但兄弟們,緋郎真的辦到了。」
「他那個蠢樣子……能干出什麼名堂來。」眾猿不忍卒睹,紛紛撇開眼。
「所以我才說別小看沒智商的人,有時候,他就是會在適當的時機做對事情。」
唔?焦點猿從爛泥堆旁猛抬起頭,雙掌捧泥。
「小玄子,你的意思是?」
「是的,廚房還有一個吃到飽吃到死都吃不完的大蛋糕,電視冠軍做的。」
「緋郎!有你的!繼續吃沒關系!我們今天會試著不再以你為恥!」眾猿齊身跳起,以驚天動地的快速收拾殘局。「你繼續吃!不用起來了!這些我們來收就好,你不必起來,真的,請你務必繼續吃,別讓我們感到愧疚!」
「另一個蛋糕,一定緋郎哥哥自己要帶回家吃的,他很喜歡甜食。」夏秀對寇冰樹笑笑解釋,轉頭,看見她入神地凝視為了搶奪蛋糕撞成一圍的壯漢們,笑容滿面,雙陣卻浮動著淚光。「冰樹?你怎麼了?」
「喂,你們輕手輕腳一點,把人家剛從山里來的小娘兒們嚇哭了。」在走廊糾葛不清的四猿聞聲,抬頭齊望寇冰樹,嚇了她一跳。
「不是的,各位沒有嚇到我,我是突然想起……」寇冰樹匆匆望了下夏秀,眼中的憂悒一閃而過,她開朗地蕩開笑容。「我沒事,先進去幫忙清洗。等一下要繼續幫小秀慶生哦。」柔柔交代完,轉身進屋。
「樹兒膽子好像也很小,我們只不過稍微表現我們的兄弟情深,她眼淚就飆出來了。」七英挪好餐桌,神情落寞道︰「為什麼我們身邊的女生都膽小如鼠啊?我們明明很照顧女人家的,和弱質娘子軍一起行動的時候,我們很體貼,不會因為她們中途不想攀岩了,就丟下她們,或是叫她們自己回去啊。」
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義,跟體貼好像沒關系吧?夏秀保持緘默地挪著板凳。
「沒錯!我們還會堅持她們從哪里攀上來,就從哪里攀下去,絕不能卡在半空中、假如她們倒楣卡住,我們會不厭其煩親身示範幾次,要求她們在哪里卡住,就在哪里多攀幾次,因為道理很簡單,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有時候,她們一卡就是他媽的一整天,我們還不是很好心就地宿營,還發揮最大耐心殺時間,捉魚捉蝦捕山豬,親手宰雞宰羊,還在一旁烤好肉,等她們卡順以後過來就可以吃了。」
「……」跟思想異于常人的無敵鐵金剛攀岩,一言以蔽之︰生不如死。
「可是不管台灣或日本的女生,只要小小攀個岩,攻個頂,一定哀哀叫。」
「這表示哀哀叫是無國界的。哎,自從零兒被她的日本漢子拐走後,我們陽剛有勁的攀岩團隊已經失色許久。力齊很奇怪,說什麼從小攀岩攀出感情來,提議組隊,又不準我們動秀兒的歪腦筋。」滯留院子的兩只猿人搓起下巴,不懷好意地打量正在專心掃菜渣的夏秀。
「冰樹外柔內剛,她其實很堅強。」對不起了,冰樹。
「別唬哥哥了,秀妹妹,我們眼楮又沒瞎。剛才我們動作好柔和,她眼淚就爆出來了,哪里堅強?」啐。
「不是那樣的,真的和你們沒關系。」夏秀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說起。
「不是那樣是哪樣?話要說清楚啊,人不是我們殺的,總要還我們個公道。」
「小玄子,恭喜你狗嘴終于吐出象牙,這些婦道人家真是太婆媽了。」
這幾位的蠻性與力齊哥哥不相上下,一次又六只,她今天沒心情陪他們鬧,認了吧。夏秀無奈地瞅他們一眼,轉向幫忙扶蛋糕出來的寇冰樹,淡淡說道︰
「冰樹只是想起了哥哥,有些傷感而已。」冰樹真的很堅強,比她、她媽媽,甚至蘭西姐,比所有哥哥深愛的女人都堅強。
她那麼喜歡哥哥,在哥哥走掉的那陣子,卻能含著淚水幫力齊哥哥張羅喪事,從頭到尾沒缺席過一天。她才知道,原來冰樹一點也不脆弱,外柔內剛的她其實韌性很強。
每個人面對悲傷的方式都不同。冰樹選擇含淚面對,她媽媽選擇了逃避,蘭西姐選擇自我放逐;而她呢,則是深深埋藏著,抑制心情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