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爺孫倆表演夠了嗎?如果夠了,讓一讓!」杜女乃女乃聲音尖銳,拿掃把掃開擋在大門口的兩人,刻意在心軟的杜爺爺眼前晃了下她擦傷的手臂,走進屋里。「老頭子,進來幫我上藥……把那吵死人的不檢點丫頭也抓進來上藥,省得你晚上擔心得睡不好覺……」
爺孫倆喜出望外地對覷一眼。
「耶!」杜清零爆出熱烈歡呼,猛地跳上面色赧紅的魁梧老人身上。「外公好棒,外公萬歲萬歲萬萬歲……」笑聲無故哽咽。「我會很想念外公的……」
如此一來,她再沒滯溜台灣的理由,必須回去面對那些人那些事那座超大冷凍庫了……
「小痹……」
「你們兩個,又不是死別,少在這兒丟人現眼,進去進去!」杜女乃女乃拿著掃把出來,一下一下將離情難舍的爺孫倆掃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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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差點忘記東京的冬天不是人住的,冷死人了……
杜清零呵著氣,小臉凍紅,把頭上杜女乃女乃幫她織的火紅毛線帽拉過耳垂,沿路呵出一團團白霧。皮靴聲在空蕩蕩路上寂寞回蕩,十分蕭索。
晨霧將散未散,曙光漸露,恰是心情毛毛的返家時刻。
愛不釋手模著睽違多年的石牆,杜清零老練遮眼,估量牆上那一截依然出牆來的茂密枝椏。
咬著輕巧的小行囊,一模到樹枝,不可抗拒的熟悉挑戰狂襲心間。
長年的攀岩訓練使她莫可奈何,又三兩下輕易攀上高牆,然後,她驚喜交集地瞧見牆內那尊長年等門的嚴苛牢頭依舊在,他倆的默契……依舊好得不像話。
讓人失望的是,這差勁的家伙今天竟沒揮刀相向,以最熱烈熱情的殺氣迎接她到來。他呆呆佇立她房子前,不知在看什麼,又好像睹屋思人,一身顯然穿了一夜沒換下的西裝依然筆挺如新。根本潔癖到極點。
同床一場……杜清零眯了眯眼,不懷好意地目測兩端距離。她絕對有義務提醒這家伙,完全失去警戒心是很危險、很愚不可及的行為……
單手掂了掂行李,杜清零賊溜的惡眸眯緊,一瞄準正前方那個魂不守舍的俊挺背影,高舉的手就捧出。
京極御人眉一皺,身手矯健地向左一閃,險險避開後方的無恥突襲。
他心情惡劣一回身,立刻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著蹲在石牆上久違的身影。
六年前無故消失,如今又平空出現的她一身俏紅,過肩卷發蓬松又柔軟,整個人甜得像團棉花糖。她掩不住好奇天性,正探頭探腦張望大宅的改變,並不斷呵出濃濃的白霧。
大致溜了一圈,她淘氣的眸子才望向傻眼的淡雅男子,一直跟著他飄移至石牆下那株某人砍了又重植的小小櫻花樹。
「我自己離開就自己回來面對現實,小總管,我很棒吧?」杜清零驕傲地一揚下巴,露齒笑望被嚇得很厲害的京極御人。「怎麼了,才一個多月不見你就認不得我了?你這樣不可以哦,太絕情了……」難得心情好,她晃出指頭訓斥不知準備愣到哪一年的他。「這家伙怎麼變成呆頭呆腦的笨瓜,和日本的空氣有關嗎?女乃女乃沒告訴你我今天早上回來嗎?」
痴痴凝望雜雜念的她好半天,京極御人勉強回神。他淡露笑容,並起兩指,手刀斜斜一刺,殺氣騰然地指著她凍紅的鼻端。
「清零小姐,你離家的年限已過。」渴望的喉頭澀澀啞啞。「我等你很久了……」
杜清零一愕,逆叛挑釁的面容如他如她所願,很滿意很隆重地重現江湖了。
「有種你殺了我啊!」她不馴地挑高眉梢,偏頭對底下的人笑得好甜好甜。
「你以為我不敢?」被她甜美的笑迷惑了心神,他佯怒地將手刀逼近一些。
「喏,來啊,別客氣啊……」她一時重心不穩差點滾落石牆,牆下的京極御人大吃一驚,慌忙出手穩住她。
「我的小姐,你能不能小心一點?」他眼尖地瞄見她手掌纏著紗布,眉頭緊蹙。
他知道傷痕累累是這位小姐個人的注記,她身上的瘀青總是前僕後繼地增加;她不在乎,他卻很在意。
倘若可以,他渴盼幫她打下每一場戰事。他一直在等,從小到大一直等她開口向他求救,偏偏該死的她會惹他惱他、不時嘔他,卻只願獨自面對個人的殺戮戰場。
他該拿她怎麼辦……
「閣下‘繽紛亮麗’的手又是怎麼回事?」從今以後,他要強勢介入保護不知肉痛的她,以茲獎勵勇于面對現實的她。
「你說這個啊?」杜清零大剌剌盤腿坐下,訝異地舉起纏滿繃帶的手臂,不解他臉色何以又變臭。「前天出了點意外,一點小傷,死不了人的,你又不是沒看過我比這更淒慘的光輝歲月,跟以前比起來,這點傷算什麼?哼,微不足道。」
憶往事心情大好的她揮舞著手,不停東張西望,整個人差點又向後栽去。
京極御人嚇出一頭冷汗,雙手牢按著,再不敢離開她身上。
「小總管……」杜清零伸直脖子,仰望漸漸亮藍的東京天色,天外飛來一喃哼︰「我不要十二單,不要白無垢,我比較喜歡簡單的白紗……」
京極御人一怔,陰郁俊容迷煞人地大大笑開,以中文沉聲嘲弄道︰「閣下執意在牆上與敝人談判嗎?!」
「你不答應,我就賴在這里不走了。」
「悉听尊便。」上面搖搖晃晃不時打擺子的身子,看得京極御人心驚膽跳。
將褪下的西裝外套隨手扔掛在樹枝上,他月兌好皮鞋,三兩下就爬上去拉著裙擺舞揚的她並坐在牆上。
「閣下還覺得近鄉情怯嗎?」他將冷得牙齒打顫的她納入臂彎,小別勝新婚,趁機抱她個滿懷。「一切有我在,沒事的。」
「才不必!本小姐不需要你保護,我的戰爭我可以自己面對!」杜清零神氣活現,握高一顆剽悍的拳頭。
「哦?」京極御人笑著平伸一掌,五指一張將她在空中晃的小拳頭有力地納入掌下。「既然閣下如此強悍,交換一下,換你來保護我。」
杜清零一呆,偏頭研究他認真的眼神、再正經不過的表情。「真的?」
「閣下對自己的能力沒信心?」
「不是……才不是……」不安的眼神脈脈轉柔,她噘嘴笑嗔他,勾下他頸項甜甜地嘉許他。「小總管,謝謝你不計個人高貴形象,犧牲到底。」
「不客氣。」他熱切回吻。
「哎呀……」
不小心誤闖禁地的佝僂老人細細一呼,驚動了纏吻得難分難舍的愛侶,兩顆黏合在一起的火熱頭顱飛快彈開。
「哎,哎,你們忙,老太婆老眼昏花,什麼都沒瞧見呀……」
「女乃女乃!」尷尬的兩人臉色赧紅,瞪看知情趣識的八旬老人。她老人家正匆匆忙忙往屋內回避。
「又鬧笑話了,都是你這小人害的……」她不知所措橫眼,瞪著俊眉微挑的男人。
「多謝閣下一路成全,如今本人小有一番成就,心懷感激。閣下願接受你們中國人說的,以身相許嗎?」
「才不願意。嘖,油嘴滑舌的討厭家伙……」她嬌羞的嘀咕很快又沒入他強迫推銷的溫柔笑唇里。
濃稠的甜蜜壓過惱意,在忘情繾綣的兩唇間轉輾交遞,狂熾蔓延,而後擴散開來,久久不去……
「哎呀……看看我這記性,年紀大了,你們繼續繼續,當老太婆沒來過,就這麼辦……」
「女乃女乃……」笑著將不知是羞是怒,總之小臉火燙得說不出話的人兒掩進震動的胸膛,細心呵護著。痛苦的心不再因遍尋不著她而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