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她竟愛上勁……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已經叫他別對她太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不該一再出現偷走她的、心……
再這樣下去她會落入那種模式,愛上勁,不能回頭,最後只好愛得委曲求全等待他玩倦、倦鳥歸巢回她身畔,可悲的擷取片刻溫存以換取一世心滿意足。
不!她寧願舍棄,也絕不屈就。
一個是驕傲得讓人筋疲力盡,一個是玩世得讓人不敢愛上。
天譴吧,為了逃避優,她利用了勁的溫柔,呵,活該被懲罰……
戚水笙背靠冰箱,將甜透的紙條貼牢在苦澀眉、心。
已經不能再逃避,日日本攤牌前,她必須好好的想」想,想冰川家、伯父,以及勁的這一切……
「伯父。」戚水笙在戚夫人陪伴下,勇敢的踏進書房。
不曉得近十年的努力,這段離得太遠的親情拉近多少,她盡力了。如果真是父親欠下,她也由國認為還完了,從此不虧欠,她不出賣自己的一輩子。
「有伯母在,別怕別怕……」笑呵呵的戚夫人推她坐下,逕自擇了靠花園的椅子悠哉泡起下午茶。
戚南慶填完宣紙上最後一個字,擱下毛筆。
「公司那邊你不必去了,何時回日本?」添水進硯台,專心研墨。
對戚南慶嚴肅的面容心生畏怯,戚水笙不由出口主看向戚夫人,只見靠山笑咪咪揮著手絹暗示她有話盡避說,別顧忌太多。
「伯父,我不想嫁入冰川家。」戚水笙鼓足勇氣,開門見山地挑明。
戚夫人無聲地拍拍握絹小手,幫佷女喝采加油。
戚南慶面不改色的放下墨棒,打開書桌抽屜又拿出一張宣紙,在書桌鋪平。戚水笙一顆心忐忑不安,彷若聆听極刑判決的重刑犯。
「說清楚,是不想嫁冰川家還是鬼堂優。」不疾不徐握筆,揮毫下第一撇。
「都不想。」戚水笙想也不想,答得堅決。
「不想就順心而行,沒人勉強你。」
「伯父……」不敢置信的淚水奪眶而出,戚水笙掩面輕泣,哭得像小女孩地奔入神色有些不自在的戚南慶懷里,尋求陌生的父愛慰藉。
再也沒想到事情如此輕易,沒想到這位至親在她心中的份量遠超出預期,至親的支持讓她哭得感傷、哭得盡興而無愁。
淚庫決堤,一哭釋千結……
第一次見堅忍不拔的心肝佷女在人前哭成這樣,戚夫人不能忍受的老淚撲簌簌掉,哭著奔過來將淚人兒奪回懷里溫婉拍撫,邊跺腳怒斥不苟言笑的嚴肅老伴︰
「當人伯父就了不起嗎?有話為什麼不能輕輕地、婉轉地說呢?就非要把我好好一個孩子弄哭,你看看!哭成這樣、哭成這樣!我的孩子怎麼這麼命苦,回台灣投親一直被冷臉虐待……」
「秀娟……」無端成罪人的戚南慶不動如山,讓兩個水做的女人哭濕他才漿燙好的白襯衫。
人哭己哭,年逾六十的戚夫人尤其見不得心頭肉掉一滴淚,於是乎哭得比佷女傷心斷腸、更似小女圭女圭,陳年怨氣一古腦兒迸出來,濕透的手絹不甘心地揮來揮去︰
「你自己憑良心說,我的心肝寶貝有白要你一分錢?才沒有!她是憑自己本事掙來的,你這鐵公雞不拔毛,怎能對我這樣的好孩子下毒手啊!我就不懂,水笙學費自己賺、生活費自己賺,這麼多年來自食其力,連北投那間什麼了不起的戚家鬼祖厝也只是暫住,你還好意思嫌她職業不夠高尚?教撞球哪里不高尚,又不偷不搶!她比你三個舞文弄墨的兒子還出息,你有什麼好不滿足,老端著一張冷臉嚇人,當人家一個伯父,也用不著架子端這麼高……」
「秀娟……」國字臉被手絹打濕,戚南慶拿淚汪汪的老伴沒轍。
戚水笙又尷尬又感動的笑出淚來,撒嬌地摟抱激動的戚夫人。「伯母,你能不能幫我下碗酸辣面?我最愛吃伯母煮的面了。」
「你還沒吃午飯?!」戚夫人頓住忿恨難平的數落,驚呼︰「這怎麼得了!兩點半了,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伯母馬上去煮,你要忍著點……都是你伯父,成天公事公事!還忘恩負義把我的閨秀弄哭……伯父敢欺壓你,你大聲一呼,伯母耳力很好,馬上來救你……」
不放心的叨念聲終於遠去。不習慣感情外露的戚南慶,不自然地拍了下佷女縴弱肩頭,轉回書桌後,重新握筆。
「趁新聞稿發布前回日本一趟,把事情講清楚,該結束就當面結束,說出來才能重新開始,一走之了不能解決問題。」冰川家固執的老太太,嘴上不說,其實懸念著這個流落在外的倔強外孫女。
以冰川家的財勢,要這孩子回去並非難事,犯不著自降格調的以婚姻做交換條件,這對心傲氣高死要面子的老太太,可是莫大恥辱。
「我知道。」她早知道必須回去一趟,親自面對過去,心頭夢魘才能永遠的驅除乾淨,心間那口氣才不會時不時的梗得她無法呼吸。
「不必顧忌公司,沒了冰川家的資金,戚氏不會倒。」老太太和他一樣吧,以為嫁給鬼堂家的孩子,對她最好,她一定能幸福。沒想到半路跑出個……
「伯父,謝謝您。」戚水笙忍著不落淚,以免不時過來探探頭的戚夫人撞見,又哭得稀哩嘩啦,比她還慘重。
「你最近常常不在家?」戚南慶潤了潤筆尖,忽然間。
沒想到伯父會注意到她經常夜不歸營,戚水笙不知所措的紅了臉。
「我……我有一個交往的對象上她害躁的支支吾吾。
「做什麼的?」
「他是模特兒。」戚水笙護衛地昂起小巧下巴,如同當年她為了撞球工作被闢室溝通一樣的不馴。
室內陷入可怕的死寂,靜到能將宣紙上的勾捺力道听得一清二楚。
「日本方面知道嗎?」戚南慶打破僵局。
「知道.」
「何時的事?」
「過年前。」戚水笙看不出他沉肅面容下的所思所想,有些緊張。
七個月前已知道這事?難怪老太太態度忽然轉變,頻頻施壓急著訂下婚期,原來是怕獨生女的掌上明珠落地台灣。
「日本那邊談好之後,找一天帶回來吃頓飯。」只要不是日本人,即使職業不高尚如模特兒之流,戚南慶也欣然接受。這可是孩子自己的選擇,他尊重。
原以為有場辛苦的硬仗要打,戚水笙意外得喉頭梗塞,說不出話。
不管她會不會和勁在一起,伯父的接納都意義非凡……
「冰川老太太只重門第不論人品,你要有心理準備。」郁積心頭的悔恨,展露在凝肅的劍眉間,戚南慶難掩哀傷地淡道︰「別忘了你父母的教訓。」
「萬一……萬一他們不讓我回來……」戚水笙吐露內心深處最深的恐慌。
「別人有本事攔你,你沒本事走嗎?這可不像我戚家的孩子。」戚南慶想到她十八歲那年,等不及高中畢業就離家出走回台灣定居的壯舉,嚴峻面容不禁泛出快慰的笑意,輕聲道︰
「我會幫忙看著日子,你這幾天養足了精神就……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得到伯父的鼎力支持,戚水笙笑出解月兌的一滴淚。
「吃面、吃面!快快,吃飯最大,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都擱一旁!」戚夫人急匆匆踩進來,將佷女推至客廳。
不一會,人笑己笑的戚夫人又繞回戚南慶身側,別具深意的眼兒笑得眯眯,有一下、沒一下溜著面容有些不自在的揮毫老人。
「呵呵呵,吾家有女初長成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