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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裝素裹,十分妖嬈搶眼,但少了待嫁心,這色艷麗只會讓人覺得虛偽、剌眼。
死冷地看著雪地上那襲貴重的嫁衣,宮色裳艷極、冷極的容顏,盛滿從不讓人窺視的哀傷。
事已至此,她能如何,但求一死罷了。
「是我故意去別業,把你威脅冉沃堂的事告訴宮莞。」所以她恨宮莞,她的幸福唾手可得,她的卻永遠奢望不到,禁忌、絕望的愛,讓她掙扎了十多載,最末仍是得以死收場嗎?
多麼可笑復可悲。
夜馳回來的宮色祺,清秀的面容已因兩個月來遍尋不著私逃的兩人而積郁、焦躁,猙獰不已。被妹妹攔住去路,已經夠火大,現下听她這麼一說,心火更旺。
他狂怒地翻身下馬,一掌摑倒面色死冷的宮色裳。
「你這個賤女人,竟敗背叛我!」宮色祺怎麼也想不到連親生妹妹也背叛他,提起她衣襟,他瘋狂地甩她耳光。「為什麼、為什麼?」有人在暗處動手腳,給了他訐多錯誤方向,讓他散盡千金也找不到冉沃堂,他一腔怒火正愁沒地方發泄。
為什麼?呵呵呵……好問題,可惜她不知道答案,誰來為他們解惑?
「我想看看尊貴、膽怯的宮家小姐,會不會為了愛不顧一切。我想看呀!所以我就做了,如同你高興時就毒殺宮莞身畔的人,都是興之所至。」她笑喘著氣。
呵呵,只有這時才會覺得他們是親生兄妹,一樣殘忍、偏激,憑性情做事,不懂得放棄,寧可玉石俱焚,也不願一無所獲。
放棄抵抗的宮色裳,一下下咬著牙承受。她恨他的殘暴,始終如一的恨他、恨他!
被激失了理智的宮色祺,忽然瞥見她身畔那襲紅粲的霞紕,想起了她的利用價值,以及他的野心版圖,驀然收手。扶起軟趴趴的妹妹,凝聚真氣,運掌擊人她體內。
「不……不要你救。」她想死,他何必施舍這種殘忍的溫情給她。
爆色祺再一使力,猛然調息收掌,恨恨的放開她。」你真當我想救你,後天李家就要來迎人,敢壞我大計你看我饒不饒你!」先除掉冉沃堂和莞兒,再解決其他。
一股積存心中多年的郁氣,嘔了上來,宮色裳掩住口,血水沖出她手指,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原來……這就是維系他們之間僅有的一切,沒有基本的親情,只有利用。她為什麼執迷,為什麼還不悔悟?
爆色祺暴躁地一把抓住她頭發,拉高她死寂的艷容。「我最近煩得厲害,你最好給我乖乖的,別惹我生氣。」他丟下她,翻身上馬。「給我爬回房,乖乖等李家花轎來迎人。」
爆色祺一抖韁繩,焦躁的飛馳而去。
她恨動不動就哭的軟弱女子,她鄙夷宮莞,她不要變成她……熱淚滑出宮色裳倔強的眼,流下她倔強的面頰、下巴,融人地上的點點血紅。
爆色裳故聲哭倒存雪地里。
她恨宮莞、恨冉沃堂、恨宮色棋、恨爹、恨娘……但,最恨的是不爭氣的自己。
為什麼她會被自己通上絕路?絕路之後呢,她該怎麼做?自了?不,她不甘心。
軟弱如宮莞都可揚棄一切,隨那個賤雜種走,出色如她為什麼狼狽、污穢至此?不甘心,已經墮落的心不肯清醒。他完全不念情分,她還存顧念什麼?
爆色裳迷離的眼,涌上陰寒的恨意。
生與死,無論如何她要得到一樣。
在那之前,她要先殺了樣樣不如人,卻總是得到最多的宮莞。她不幸福,宮莞休想快樂過活。
第九章
陽光和煦,人語交雜,竹籬旁野花迎風款擺,早春的空氣飄滿了花草香與濃濃的人氣。
在這里住了近月,天天發現不同的小村小鎮面貌,晴天時、飄雨時,不論怎生陰晦,江南的細致風光都帶了份閑懶的意境。
湖州是個熱鬧中不失寧靜悠遠的小村小鎮,這里的百姓古道熱腸,有著樂天知命的豁達性子,讓這個地方顯得生氣勃勃。
她很喜歡這里的一切,包括這條餃接小村落與鎮上的狹長索橋。過了橋,村那頭是由銀杏交織成的金寅色拱道,鎮這頭則野花遍生,花香襲人。小七他們正是落居在寧靜的村子里。
冉沃堂陪宮莞進了鎮上,瞥了眼笑聲四溢的清幽作坊,眼神才落向笑意盈睫的宮莞。她一襲素雅的粉紫裙孺,少了華麗、厚重的綴飾,純淨的氣質更是清新月兌俗。
「小姐,你真的不隨我上山嗎?」他希望她去,希望時時瞧見她,無法放她一人。就算宮色祺那邊有義兄盯著,他仍舊不放心。
爆莞遲疑地搖了搖頭。
「不了,我想在這里看小七她們做活兒,你小心些。」想要的槐蕊已經采得,豆綠染餅可在這幾天調制了。她也不想讓沃堂分心,何況小七說趙伯有事找她談。
這是小姐第一次真心不要他隨侍在側,冉沃堂深瞳中閃過一簇無來由的失落,快得宮莞以為她瞧錯了。
「沃堂……」他為什麼會有那種驚惶的表情?
「我會盡快來接小姐。」冉沃堂像是難為情地開步離去。是錯覺吧?他覺得小姐離他越來越遠了,有種無名的恐慌,深怕失去她,像失去深愛的……娘。
沃堂想要她去嗎?宮莞款立在矮籬旁沆思。
從她向沃堂透露想在這里定居後,習慣離群的沃堂便托口上山狩獵,並將她帶在身邊。其實娘與展叔不知何時,偷塞了一箱金子在他們的馬車里,想讓他們後半生衣食無缺,只是那並非他們想要的,便在路經的廟寺將金子全當香油錢捐掉。
幾次陪沃堂上山,見他輕松自在的樣子,她看得出這也是他期盼已久的生活。但為何他會起了不安?因為無法和人群打成一片,而覺得孤單、寂寞嗎?
「莞兒,快進來呀!你的意中人早不見人影了。」小七在屋里扯嗓大叫,織房內十來名織娘們,均掩嘴曖昧地笑,害臉皮薄的宮莞又紅了臉。
「小七!」宮莞嗔道。
那天小七乍見她與沃堂出現屋前時,抱著她又哭又叫的,害她也淚眼汪汪,兩人哭成一團。她向小七簡單的說了離開宮家的經過,小七一家子以寬大的胸懷,定要她與沃堂住下。
因為私逃之故,他們原想暫住鎮上的客棧,不想打擾小七他們,誰知小七知道後氣得跳腳,直嚷說她瞧不起他們寒滄的小地方,加上憨直的小四和慈祥的張嬸極力慰留,
她只好住下叨擾。並要小七一家子代為保密身分,莫再小姐長、小姐短的喚她。
街坊、市集人聲鼎沸,輕柔的笑語不時交雜過耳畔,這里正是她在尋找的落腳處,屬於她與沃堂的地方。她要盡快融入尋常生活,然後擺月兌掉那層高貴的身分,才能無芥蒂地與沃堂重新開始。
「小七,你別淨是取笑人家嘛。」小七??腰,不依地跺腳,黝黑粗線條的她扮起莞
兒嬌氣的模樣逗趣又活靈活現,掩嘴笑的織娘們終於哈哈咯咯笑出。
「我哪有這樣。」宮莞薄嗔她一眼,好氣又好笑。個別與慢慢熟稔的織娘們點頭,尚未問候好,急性子的小七已粗魯地將她推向織房後方。
「哎呀,用不著那麼多禮啦,她們全是一群粗野的丫頭,擔不起如此厚禮。」小七的話惹來噓聲連連,她頑皮地翻了翻白眼,不當回事。
「小七,我終於相信你們過得很好了。」宮莞欣慰笑道。
小七繃住嬉笑的臉,瞪向她。」那是當然呀,都說你不必內疚了嘛。你給了我們那麼多,怎會以為連累了我們?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不然我又要生氣了。我有多喜歡在這里稱王呀,而且……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