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沃堂出現前,他本是萬事順遂的天之驕子,以為天下唯他獨尊。結果與冉沃堂的一場比試,一舉擊潰他滿滿的自信。
不服氣的追纏冉沃堂到大,幾乎被挫折到大。好勝心在纏斗中更形執著,他不服輸,宮色祺只能是贏的一方。他宮色祺怎麼可能會輸?
身手不如冉沃室,他可運用其他優勢挽回自尊。任何主子皆有差遣奴才的權利,踩著冉沃堂的自尊,拿他當狗般使喚,讓他認清武功卓絕不能代表什麼,不管他多優秀,到最後依然得听命於手下敗將。因為下人終究是下人,這便是身分差異,他佔的優勢。該死的老頭為何耍將冉沃堂給了莞兒,這下子,他該如何挽回頹勢、自尊?求莞兒把冉沃堂讓他,讓別人施舍他,然後使他更加難堪、更加的輸不起?
老頭子知不知道他的一時愚蠢,讓他陷入多麼掙扎的境地?
如今不光是輸贏或尊嚴問題,而是過深、過久的執念,令他無從放棄起。他與冉沃堂只能是主僕關系,絕不可能並立。無論如何,冉沃堂必須听命於他。
「主爺若沒其他事,屬下告退。」冉沃堂斜挑眉頭。
「急什麼,莞兒不會在阿皓家丟失的。」對莞兒以外的人,他統統不當回事,態度孤絕、冷傲得很。「告訴些個天大的喜事,方才你寶貝的小姐堅持下嫁李家。你呢,堅持陪嫁?」
冉沃堂冷沉的神色瞬間起了變化,宮色祺來不及細瞧,他已回復一身淡漠。
「如何?」宮色祺厭惡地踱出畫舫。
「屬下已說,小姐的歸處便是屬下的歸處,主爺何必一再試探。」冉沃堂淡然答道。
「冉沃堂!我本著愛才之心厚待你,你堅持不受?」宮色祺臉色鐵青。冉沃堂冷揚俊眉,「主爺的厚愛,屬下無福領受。就當屬下不知好歹,請主爺另覓他人。」
「說得真動听。如果莞兒要你留在宮家,你是不是就肯收斂不知好歹,領受我的厚愛?」宮色祺訕訕地嘲弄道。
如果那是小姐衷心希望,屬下自然遵從。」冉沃堂神色嚴峻,淡而有禮地提醒宮色祺。「屬下的個性為何,主爺應知一二,小姐的性情,屬下亦比誰都清楚。那些事情小姐會如何做,或者擱入心中,屬下約可猜著。屬下會不惜一切保護小姐,請主爺別再為難小姐。」
爆色棋愕然一怔。
多麼卑微的請求,多麼熟悉的話語,而這些都只因為他有一顆冥頑不靈的固執腦袋,及令人厭憎得想吐的忠心。愚忠!這便是該死的一派愚忠!
老頭病死那年,冉沃堂也是以這種愚忠過頭的氣勢,和該死的冷峻神情逼他失控。好像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蠢事,卻甘之如飴。
「你為莞兒做了這麼多,她完全不知情,何苦!」縮在一個軟弱無用的娘兒們身邊,他一個堂堂武魁居然甘之如飴,真是天大的笑話!
「這是屬下的職責所在,何苦之有。」冉沃堂清冽的寒眸微微一凜,淡然的語氣夾雜了嚴厲與強硬,「希望上爺沒忘了當年的承諾。」
「你當我宮色祺是背信小人?」宮色祺不敢置信。
「屬下不敢揣度主爺的心思,若不是主爺拿小姐的性命要脅在先,屬下也不會貿然造次。」冉沃堂不卑不亢何答。
竟敢拿他的話忤逆他!「難不成我隨口說說,你的小姐就會缺臂少肉?」
「屬下若有冒犯之處,請主爺見諒。」冉沃堂欠身。
他冷靜自持的聲音,比冰雪更冷、比不道歉更讓人難堪,宮色祺被激怒了。
「為一個女人犧牲這麼多,只怕已不單是職責所在。你不會想要擁有莞兒,或得到莞兒的回報嗎?冉沃堂,別忘了你只是身分卑微的奴才,攀不上宮家小姐,也沒資格愛她。」
「在屬下眼中,小姐只是小姐,主爺未免思慮太深。」轉身而去的昂藏背影,是雪白天地間,一抹強烈卻又涼薄的復雜存在。
「我倒要看肴你如何不惜一切。」原先對妹妹交替出閣猶心存顧忌,宮色祺決定依從小妹心意,讓宮莞重九出閣。
冉沃堂緩下步子,待他說明。
「看你對主子如此盡心盡力,我好心些幫你除去心頭大患。」宮色祺詭異地嬉笑。「洞房後,你給我殺了李家獨子。」心愛的小姐讓人抱了,他想必不好受吧!
他想看天塌了依然色不變的冉護衛,到底會不會驚惶失措?那必定很有意思。
冉沃堂臉色微變,「為何要殺李家少爺?」
「本主爺一時興起,想看一個狗奴才能愚忠到何種地步,可以嗎?哦,不必我介紹,你想必知道他是莞兒的未來夫婿。」早想殺了李家那個處處與他作對的豬玀,正好,一切配合得天衣無縫。全部下地獄去吧!
「恕屬下無能,無法配合主爺的興致行事。」
「莞兒和她的夫婿可是只有一人能活喲。你不戀世,不表示你的小姐也是吧?」宮色祺嘻嘻笑道「你不殺李家少爺,別怪我食言,殺了你的寶貝小姐。」
「屬下不會坐視任何人傷害小姐,勸主爺三思而後行。」冉沃堂說完,從容地轉入拱門,留下氣炸了的宮色祺。
他威脅他,冉沃堂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他!
好,很好,他倒要看看他怎麼解決問題!
第五章
天色灰蒙蒙的,薄雪輕飛,看樣子明日不可能是晴朗好天了。
信步下湖畔,宮莞小心探腳,試了試冰白的湖面,確定結冰厚度足以行走,才搖搖擺擺往湖心而去。
明日即將離開雲陽,這是她所選,無怨亦無悔。
決定嫁人那一刻起,憂郁的心便解月兌,不再沉重得像隨時要壓垮她。所有懸岩在心、不願面對的難題與不舍,皆在霎時有了答案。
爆莞恬適地仰高臉,讓雪花點上眉心、眼楮。
「小姐,小心。」
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自背後伸來,及時穩住失去重心的她,一把繪了好山好水的紙傘,跟著遮去她頭頂那片晦盲的天空。
循著被輕輕握住的手肘,望上冉沃堂冷峻的臉龐,宮莞眼眸掠過憂傷。沃堂是她唯一的不舍與煩惱,她會想念沃堂的,永遠、永遠……
「這里風大,小姐還是回轉屋內吧。」冉沃堂將帶來的暖裘為她披上。
「我想四處看看。」宮莞溫柔微笑。她要將這張伴她成長的冷峻臉龐看個仔細,然後……放沃堂自由。「沃堂,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多年。」
似乎察覺到什麼,幫她兜攏暖裘的冉沃堂,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
跋在淚水奪眶而出前,宮莞傷感的別過頭。
「你仍然沒打探到娘的消息對不對?找了娘好些年,出嫁前,我好希望能見她一面,看來這個心願耍落空了。」她悒郁地低了聲音,「娘和你是我僅有的牽掛了。」冉沃堂保思許久,語帶歉然道「三夫人很好,小姐不必記掛。」
「真的嗎?沃堂是不是知道娘在哪里?」宮莞驚訝。
「屬下不能透露夫人的落腳處,希望小姐諒解。」
「不怪你。知道娘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宮莞開心一笑,心頭的掛念少去大半。
沃堂做事很有分寸,遲遲沒告訴她,必然有他的顧慮。何況娘是私逃,畢竟不能見容於宮家,讓她安靜的過日子也好。
其實,娘若留在宮家,卜場又能比大娘、二娘好多少?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即便粗荼淡飯,娘也會甘願受的。她能體會娘逃離宮家的心情,這幾年她何嘗不是時時恨不能插翅飛離?
「娘那邊,往後勞煩你照看了。」宮莞試圖擠出笑容,傷心的淚水卻滴落得比想像快。答應代色裳出嫁後,她忙著幫沃堂多做幾件衣衫,沒時間和他深談,拖了又拖,已經不能再逃避。「沃堂,我嫁入李家後,你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