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要人多才好吃。」不見楊至言,花雕奇怪道︰「伯怕呢?」
「去買飲料。」楊品逸坐下。
她跟著無力地癱坐椅子上,下巴頂在桌緣申吟︰「我的骨頭全散了,你們家的油漬好難清。」
「這里是機車行,油漬當然多。」楊品逸好笑的從桌上挑了顆小巧的富士隻果,讓她充自。
她穿著上次那套衣服,依然是嬌小得驚人。認識她那麼久,他第一次看她放下頭發,可能是沒力氣綁辮子。
楊品逸拿來吹風機給她。
「我沒力氣了,你可不可以幫我吹?」花雕哀求地拉著他。
楊品逸完全無助。教他幫女孩子吹頭發?這實在太親密,目前的誤會已經夠深了。
「好不好嘛……」戰斗力一消失,所有的疲憊都涌上來,累得她實在不想動了。
「不太好吧。」他溫言婉拒,眸光回避地調整火候。
「那你等一下載我回家哦!」花雕笑意盈然地勾住他的手肘,臉上沒有絲毫受挫的痕跡,「我們班同學的男朋友都是這麼做的。」她調查過了。
「男女交往有特定的公式嗎?」楊品逸微笑反問。日日相處,她的要求天天有一籮筐,他早就適應了她出其不意的言行。
「嘿!」啃著隻果的花雕突然停住,興奮的挺直身驚訝道︰「你不工作時和工作時判若兩人耶!」
楊品逸但笑不語,一一將腰花、簧喉、牛肚夾進鍋。
又來了,他在工作時就是這副不理人的酷樣子。花雕沒好氣地趴回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偷瞄身畔的人。
從她決定封他為首任男朋友那時趕到現在,已有兩、三個月,她天天固定到他家用餐,氣人的是,楊品逸多半是忙于工作,甚少和她同桌吃飯。擺完地攤大都十一點多了,接近姊姊訂的門禁時間,從板橋騎車回中和雖然不遠,但姊姊的聖旨可沒人敢違背,所以她只有在便利商店輪班才能多接近他。
呵呵,幸蒙老天垂憐,早班小姐產假期間找不到代理人,她自願代班,這樣整個寒假就叫以待在男朋友身邊陪他了。
花雕笑咪咪地伸出食指頂頂楊品逸側腰,引來他的注意,她問道︰「你和伯伯吃飯的時後都不聊天的嗎?我們家的家庭會議都是在用餐時進行的,你們呢?」
楊品逸訝異地頓住,斂眉沉思。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上回和爸爸聊天是在什麼時候。
這時楊至言抱著一箱烏龍茶打開門,辛辣的濃香迎面撲來,暖和冰冷的夜風。
「伯伯,你好慢,我餓扁了。」花雕將隻果心丟進垃圾桶,跑過去想接過他手中的箱子,楊至言擺手拒絕。
「對不起,剛剛在店里踫到老徐,和他聊了一會兒。」從箱里拿出兩罐茶放在桌上,他將其余的放進冰箱。「你們餓了先吃,不用等我沒關系。」
花雕喜孜孜轉回位子,拉拉有手邊的楊品逸,指著伸手莫及的盤子。
「喂,我們先來涮肉片。」
楊品逸依言端起盤子,把肉片一片片放進滾沸的湯里。
「小雕,今天辛苦你了,謝謝。」楊至言看看桌面,似乎發現少了什麼,轉身又往廚房去。
「哪里,我只有洗地板而已,其它都是你和楊品逸清的。」雙頰被騰騰的熱煙撲紅,花雕捧著碗筷,眼楮沒離開過火鍋。
楊品逸被她饑饞的模樣逗得嘴角更彎,干脆將涮好的肉全夾給她。
「你不吃嗎?」餓得快昏倒的人,大快朵頤前有些罪惡感。她的工作量最輕卻最餓,這……好象有些說不過去。
「再涮就有了。」他繼續放肉片。
「小雕,你先吃,別管我們。」楊至言忙進忙出,洗出一鍋茴萵放上桌,復檢視琳瑯滿目的桌面一遍後,拿筷子沾醬汁品嘗。「阿逸,你有沒有放大蒜?」
楊品逸搖頭,楊至言沒再說什麼,端起碟子進廚房,重新調味。
「喂,和你爸爸多說幾句話嘛!」花雕撞撞他。
「說什麼?」楊品逸奇怪道。
「譬如,為什麼要放大蒜啊?」
「那有甚麼好問。」他更莫名。
「怎麼沒有,伯伯放大蒜一定有他的用意。話題就是這樣聊開的呀!」她吃得津津有味。「如果我們不問我媽媽問題,她會覺得我們不愛她,責怪她丟下我們,自己和我爸爸逍遙去呢!」
奇怪的家庭。
花雕壓低聲音問道︰「我發現你和伯伯都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過問,為什麼?」
楊品逸夾起肉,放進她淨空的碗里,再夾生肉進鍋。
「為什麼?」花雕將一半的肉撥進他碗里。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老實承認。
花雕不可思議地放低碗,「那你知不知道伯伯有什麼興趣?」
楊品逸想了下,「泡茶吧!」
「泡茶?!」花雕忽然無限感慨道︰「伯伯好可憐。」
「為什麼?」楊品逸不解。
「你一點也不關心他。」她指證歷歷,「他最喜歡的明明是料理食物,你竟然不知道,虧你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爸爸天天煮飯不是一種習慣嗎?楊品逸極其震愕。
自從媽媽過世後,他們家三個男人強柳下悲傷,各自擔負起該負的責任,鮮少去過問對方的行事動機。難道在他們以為不給對方增加困擾、各盡本分的同時,他們也在疏遠對方?楊品逸錯愕地看向和花雕說說笑笑的老父,驚見不知何時他竟已滿頭華發。
「伯伯,你說想要和菜市場的老王伯伯合資開羊肉爐店的事,談得怎樣了?」花雕被熱湯嗆出淚來。
「這……」楊至言期期艾艾,總覺得拋下機車行讓兒子自個顧,于心不忍,而且他曾向太太保證過會好好照顧兒子的,這種行為太不負責任了。
雖然直到這一刻才知道父親有開店的打算,楊品逸畢竟是他的至親,懂得他的牽掛。
「爸,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店里有我看著就好,要是真應付不來,我會請阿勁他們來幫忙。」可嘆,原以為是世界上最親的人,現在才發現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不就因為天天生活在一起,自以為了解對方,才會大意疏忽彼此的感受。
兒子突來的一番話讓楊至言感動不已,他驚望吃得不亦樂乎的花雕。
「小雕,你是不是跟阿逸說了什麼?」
「我?」花雕挑眉,指著秀巧的鼻端。「沒有哇,我只是叫他多和你聊天而已,因為我爸和我媽也都是這樣拷問我們的。不過一回國就嘰哩呱啦問個沒完沒了,雖然一年才見一次面,也很煩人。」她不耐的咕儂。
「真的可以嗎?」楊至言訥訥、怯怯地問,過中年之後才開始打造夢想會不會太遲?
「爸……」楊品逸拍拍他的肩。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太不孝,讓老父壓抑興趣,陪自己守候這間店。
留在機車行工作是他的興趣,老父卻是為了照顧兒子不得不守,他,醒悟得太晚。
「為什麼不可以?有夢想就去追求啊!」花雕認真附和,轉向右邊,看見楊品逸碗里有她最愛的牛肚,趕忙偷襲來,呵呵笑問他,「楊品逸,你說對不對?」
「對。」楊品逸莞爾,笑著把碗里的牛肚挑給她。
兒子的鼓勵給了他莫大的信心,多年的宿願終得一償,楊至言紅了眼楮,難為情地假借拿東西躲進廚房。楊品逸注意到父親的舉動,滿心愧疚,微偏頭悄悄留意。
「嘿嘿,你越來越像體貼的男朋友了。」埋頭猛吃的人完全沒留意到這對父子的心情波動,抬頭贊許地拍拍不自在的楊品逸。「人家男女朋友都嘛會出去逛街、看電影,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出去?」她忽然以渴望的目光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