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領七歲大的師哥進門隔年,她才呱呱墜地。小時候師哥總是帶著一臉討喜的笑容,任誰都看不出來那張笑臉下隱藏的野心。
被武林中人尊為「毒神」的爹擅以奇香制造毒藥,又閃其毒性難解而獨步武林。他老人家制毒、觀毒、品毒已臻出神人化的境界,可能是因為天底下已沒有爹不識得與解不了的毒藥,致使他老人家的脾氣日漸古怪,乖戾的個性十分多疑,從不收授徒弟。師哥能在爹退隱山林後博得他青睞,收為門下,著實出人意料。
爹對師哥的期望,可從他將一身絕技傾囊相授上看出。身為爸的獨生女兒,對于自家的香毒地懂得的也不過是粗淺的皮毛,哪像天資聰穎的師哥不僅精深,還時時調配出千百種令人心起寒顫的奇香異毒,其莓性之列往往連合恨九泉的爹看了也只有搖頭稱降的份,
她一直不知道師哥懷有勃勃野心,及至他十九歲那年背叛師門,毅然投靠到專蓄死十以排除異己的八王爺門下,並在一年內被迅速擢升為王爺身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她才慷悟原來師哥叛世狂放的外表下,有顆極其深沉難測、甚而殘酷的心。無奈,她已不可自拔的愛上他。
為了追隨傾慕的人,同一年,她以過人的美貌被甄選為臨波府的歌妓。
當時只求常伴在君身側,倒沒想到王爺曾往爭奇斗艷的百花中,獨獨垂青于她。被尊貴的八王爺擇選為忱畔人,心中已有影子的她自然是百般不樂意,何況有哪個綺年玉貌的少女甘心委身于花甲老人?無奈她只是一介出身市井的弱女子,怎敵得過權勢大如天的王爺,終究是落人君王側。
那年師哥若肯開口向王爺討了她,以他受重用的程度,王爺不會不允;偏偏殘酷的他只在王爺正式納地為妾所舉行的宴席間,舉杯況她與王爺偕首到老,彷佛真不懂她心事一樣地朗聲談笑,害她傷心欲絕,無眠垂淚到天明。
以色事人難免悲哀,幸好呼風喚雨的奢貴生活稍稍枚平她滿心的怨懋,她也爭氣的由等待王爺臨幸的眾多寵姬芙妾中,爬到一人專寵的局面。
經過歲月的摧折,雖然她不再年輕卻依然貌美如昔,與二十八歲儀表堂然的師哥,都是王爺府裹各據一邊天的要人,正是天成佳偶。她不懂,他身邊的那些庸脂俗粉沒一個比得過她,為何他遲遲不肯接受她的心意?
「師哥,你有沒有娶妻的打算?」長伴王爺左右的師哥是特別的,他能呼風喚雨,也同樣擁有這份權力。
「師妹好象很焦急?」歡休悠然的神色似乎真有那麼些感動。
「當然焦急。」她情不臼禁地月兌口輕嚷,猛然發現自己太過失態,忙含羞帶快的垂下蟻首。「師哥一表人材,紅顏無數,難道沒成家的打算?」雖然這是卑劣的試探,卻也是最誠摯的關懷,她不想他心上有人,卻同樣不希望他形只影單過一生︰如此兩難,最好的法子就是請王爺作主讓少不經事的郡主嫁給師哥,那麼與他廝守到老的鴛鴦夢便不難成頁了。
「找不到配得上我的女子,如何成家?」
「師哥!」池弄波被他敷衍的態度搪塞得為之氣結。
「下回想請我喝酒,別再打這類粗劣的下等酒,為兄的喝不慣。」看也不看池弄波費盡心思請來御廚做出的數道珍購,歡休勉強飲下第二杯酒,算是賞臉了。
這番嚴苛的挑剔惹得池弄波忍俊不住地嘆出聲。在師哥眼中,連萬歲爺欽定的貫酒也成了粗劣的糙酒,怎能不讓人啼笑皆非呢!
從小師哥架驚的心性便難駕馭,就算她的眸子成天追著他繞,也猜不準師哥深沉的心思與喜好。多年的愛慕,只夠她約略模出他對衣食住用極為講究,非普通人所能想象。
對于不合脾胃的酒菜佳肴,師哥向來是情願餓死也不肯屈就地稍啖一口,餐具、飲具還非雕工卓絕、出自名匠的玉制品不用。不過食膳千挑萬挑,也比不過師哥挑選衣衫的嚴苛︰不是織工精良的絞羅錦綢他向來瞄也不瞄一眼,偶爾被激惱還會出口不遜地斥為乞兒之物,將她辛苦得到縫制的衣衫隨手布施,並且穿過的衫袍絕不踫第二次︰
如此難討好的人竟有顏恥笑她被嬌寵過度?比起師哥,它的驕縱倒成了名副其實的隨
「弄波,無事不登門,我要知道柳家人的事你打算干涉到何時?」歡休太過輕柔的笑語,引來池弄波倉皇的一瞥。
師哥怎會突然提起這事?莫非他已經知道她留擅自上醉山暗殺柳綻雪不成的事?那不過是五天前的事呀!
在兩道銳利目光的灼灼逼視下,池弄波打消反駁的企圖,怯怯地懾喘道︰「我只是想替師哥報仇……」
響亮的爆笑聲沖破亭子,搖撼天空,驚醒了夜寐的大地。仰頭狂笑得恣意的歡休,顯然被她義正辭嚴的陳詞取悅得十分開心,然而取悅它的人卻莫名所以,呆呆的只能陪著痴嬌笑。
「為兄的竟不知道自己有何仇恨可報,豈不今人遺憾?」歡休搖頭輕嘆,堆笑的眼角悄悄掛出淡不可問的冷厲。膚淺的人僅能看到事情的表面,他不怪師妹心性驚鈍,也不會強求生就不夠聰明的人瞬間變聰慧,只要她不來惹他,他什麼都無所謂,
池弄波又急又氣,「二十多年前那場血腥的討伐盛事,難道你忘了?」禁不起地夜夜聲淚俱下泣求,王爺終于肯派愁情追殺柳氏遺孤,沒想到人算不過天,沒心汶情的愁情竟愛上柳氏遺孤,氣死人!
「弄波呀弄波,可嘆你自小與我一起成長,竟不了解我的個性。」歡休又迸出連串了花的大笑聲,悠悠然起身,拈來一朵嬌貴的玫瑰隨手一擺,那朵花便飛轉在池弄波耳畔,增添她幾分嬌媚的光彩。「過分濃郁的味道調不出清雅的芬芳來,就像太過聰明的女人不懂得適可而止一樣,會今人反感的。」
池弄波抖掉花兒,嬌客微白地怒瞪步下台階的強健身影,一片痴心摯愛竟被糟蹦至此,連蒼天也該替她不平。
刁蠻的脾氣瞬間竄出頭,池弄波掩起繡金錦裙飛奔了過去,在霧氣蒙蒙的池畔拉住昂然闊步的俊雅男子,不顧矜持任性地技人他懷裹。
「不準你嫌棄我!」她使出應付枕邊人的撒潑手段,嬌噴道。
「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竟敢嫌棄八王爺如花似玉的寵妾?」暢笑聲才落,歡休已不著痕跡地掙出她手臂,勁捷地躍至三丈遠的塔橋上,拒絕美人送抱。
師哥存心躲她,再追過去未免難看,況且她的輕功不及他一半好,何必。池弄波猶有不甘,隔著池水瞪硯他,怒火狂燒。
「可憐的池夫人,又被拒絕了嗎?」冷峻的訕笑伴隨一道驚鴻翩然落下。
「大膽,誰準你擅闖王府!」池弄波回身厲硯不請自來的紅衣男子,順勢將被拒絕的狼狽轉嫁到他身上。
紅衣男子剿悍的嚴峻面容,未因池夫人難看的神色有所改變,對她的責難亦同樣不理,徑自行止有風地越過她憑欄眺望橋上人。
「你可听過風戀棠這名女子?」悲霄攤開手中的絹軸,正準備欣賞畫中人。
風戀棠?
來不及打開的畫絹忽被一陣疾風卷往塔橋,驚鴻一瞥中,池弄波瞧見畫中女子絕艷的姿容。她不許歡休在她面前聆賞其它女子柔雅的風姿,妒恨的縱身一躍,像位凌波仙子輕巧的踏波逐畫,眼看就要模到絹畫,歡休先一步翻身下橋蒲灑的截走畫軸,幾個迅捷的起落,已並立在悲霄身邊,拉起他手腕切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