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差很多嗎?」展素雁好奇道。
「嗯,好多。」溫楚搖頭晃腦的賣著關子。
「你不是有我的基本資料嗎?」她有些不明白。
「我很拙,想像力又差,無法從中模擬出你這大美人的樣子。」腳底突然踩到碎石子,溫楚一個不穩身子往後傾倒,展素雁眼明手快拉住她。兩人有默契地憶及初見面的驚心情景,不禁相視哈哈大笑。
「楚楚,我真的很高興你來了。」即使嘴角帶笑,也無法掩去展素雁眼底的淒測與落寞。
溫楚允許自己小心地問︰「為什麼你總是郁郁寡歡?」
「其實……我的朋友並不多。」吞吐了半天,展素雁自慚形穢地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踢著石頭。
全都是因為家教的關系使她快樂不起來。門第觀念極深的父親不允許她與普通人家的子女來往過密;何況從小到大,不是貴族名校父親絕不讓她就讀,她就算想交些他口中的普通人家子女,也存在著實質上的困難,名校里有百分之八十是名門望族的後代。
她們這些一生下來注定要一帆風順、事事順心的千金小姐,不是驕縱自大,就是孤僻冷漠,純善、易相處的人並不多,所以她只能在電腦上與素未謀面的人談心、傾情,這是父親唯一不會發現、她又能自在交友的絢爛世界。
「沒關系,來日方長,等我們一起上大學,沒有聯考壓力,就能認真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了。」開朗的溫楚挽起展素雁,並肩回轉。
展素雁隨她走出田埂,兩人牽著單車慢步在寧靜的鄉間小路。
「溫爺爺和溫女乃女乃一定很生氣吧!」
「生氣是一定會的,所以我才打算在外面多逗留一些時日再回大。」溫楚跨上腳踏車,等展素雁自動側身坐上後座,才踩動車子。「等他們氣消了,就不會計較我的行為了。幸好我沒有出走的前科,哈哈哈。」
展素雁其實覺得她常抱怨的短發,清清爽爽滿好看的。「一樣上貴族學校,貴校的校風又比我們嚴苛,怎麼你卻是無憂無慮的?」據她所知,溫楚也是貴族學校的基本班底,從高中部附設的國小一路往上讀,不是嗎?
「以語法來比喻呢,你不妨說我這人想的永遠是現在進行式,小雁是那種會將未來式和過去式一並用上的人,所以說我的日子簡單得有點無聊,小雁的則是復雜得令人頭疼。」敏捷地連續拐過路中央的碎石頭,徐徐清風拂得人心曠神怡。
未來式、現在式與過去式……她得好好想一想。展素雁心不在焉地壓住隨風飄揚的裙擺,臉上閃爍的仍是那股扭擰人心的輕愁。
「楚楚,你來參加哥的婚禮好嗎?」莫名地,她需要她的支撐,溫楚純淨的笑容能安撫她的心。
「當然好啊!」鈴鈴鈴,溫楚調皮地一路捺車鈴自娛,一面愉快的向田中央的農人們打招呼。「哇,小雁,你看那邊有人在放羊耶!好可怕,樹上吊著一只死貓,那些羊怎麼吃得下去……」沿途嘰嘰喳喳,溫楚逕自又叫又嚷,活像剛飛出牢籠的小鳥,充分享受偷來的美妙時光。
展素雁被她快樂的笑聲感染。回雲林以來,頭一次不帶煩憂的,她認真觀望雲林的好風好景,這才驚奇的發現原來天空這麼地藍、陽光這麼地亮、樹木這麼地青翠。精神一舒爽,不可思議的,連躁人的熱風也徐徐沁涼了。
第三章
啊!媽媽遺留給她的珍珠耳環!
走出芳香怡人的盟洗室,才要轉向宴會廳,溫楚的珍珠耳墜突然月兌落,彈了幾下後直望走道左端滾去。
礙於穿著湖藍色小禮服不好伸展手腳,她小碎步心急地盯著珍珠跑,直追到新娘休息室。
象徵性敲了一下門板,溫楚即冒失的打開門。這副耳環是她最鍾愛、寶貝的,況且這是媽媽留給她的,絕對不能丟了。
「……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嫁人,我辦不到啊!」
本想撿回珠子馬上告罪離開,不料門板才開,一名男子失去理智的叫喊驚天動地沖了出來,削去了溫楚的勇氣。她提著蹦蹦然的心駐足在門口左右思量,經過一番斟酌後,決定有禮的先退到門外等候。
「仁,小聲點,我求求你。」新娘含淚沙啞的泣求,連門外的溫楚間之也不忍不從,直覺地向左橫跨幾步,以避掉竊听的嫌疑,來個眼不見為淨。
「你懷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要我怎麼克制自己的情緒?!」驚心動魄的暴吼扯出連串不可告人的內幕,溫楚瞠膛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瞪著雅潔的壁紙眼冒金星。
新娘剛剛叫那人「人」,所以她懷的是別……別人的孩子?!怎麼會這樣?
她和司漠哥初見面的匆匆幾眼,坦白說是在極度慌亂中掃過,這隨便的幾眼實在不夠深刻到讓她描繪出他這個人的外貌。來不及再見他強化印象,是因為他已經打道回府準備迎親事宜,她和小雁最崇拜的人似乎沒緣,除了知道他的脾氣有點不可理喻外,她對他的個性了解的並不多。
現在誤打誤撞听到這種家務事,她該怎麼辦?溫楚心緒大亂,猛踱起方步來。
「……別怪我,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司漠答應婚後給予我自由。」新娘含淚的嗚嗚悲咽斷斷續繽傳入溫楚愁轉百結的亂緒里,原本神游已遠的人已經不太有餘力注意到其他,若不是「展司漠」這名字被提起,她的注意力也不會重新凝結。
「真的,你信我好不好?司漠真的不會干涉我們。」
小雁的二哥竟然默許妻子有情人?!甩甩頭,希望能甩去這份驚愕,溫楚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直嘆大人的感情世界難理解。腦子一團漿糊,她納悶地揉搓太陽穴,準備離開這團迷霧。
「我不信!今天我要把所有的事做個了結……」
男子激憤的吼聲越來越清晰,其間夾雜著一陣匆促的腳步聲,之後像台風般疾速飆出房內,將適巧穿過房門的溫楚刮倒在地。
臉色煞黑的男子不曾浪費時閑停步質問她任何問題,只一路怒氣沖沖轉往宴會廳。
「仁……」新娘哭花了臉追至門邊,見到愣愣爬起的溫楚,如遇救兵般歇斯底里地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是有意……」
「你救救仁,我求求你……求求你……」新娘惶恐地迭聲哀求。
「什麼?」溫楚被她莫名的求救弄昏了頭。
「拜托,我求求你,他們誰都不可以再受傷害了。」她必須阻止仁。
「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少不更事的溫楚實在沒有處理參角習題的經驗。
「仁要殺司漠,我求求你救救他們兩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嬌弱的新娘傷心過度,急急抽泣數聲,氣順不過來,忽然癱倒在溫楚身上。
昏倒了?溫楚口瞪口呆,簡直嚇傻了。
「怎麼了?」刻意迥避的女方家屬施施然回轉,一見溫楚辛苦撐著新娘的狼狽樣,忙飛奔了來。
重量一解除,來不及應付多張詢問的碎嘴,溫楚臉色慘白的想到新娘昏倒前爆出的驚人內幕,小手無措地揮了揮,示意有話等會兒問新娘,即心驚膽跳地朝宴會廳奔去。
新娘說那人要殺新郎倌?小雁家宴請的賓客少說有兩千人,多得是政經要人,眾目睽睽下行凶,不等於自尋死路?連私下和解的機會也沒有。
疾沖至大廳入門處,一見恍籌交錯的場面和喧嘩人海,溫楚完全呆掉了。
老天,冠蓋雲集,司漠哥到底在哪襄?僅憑模糊的印象想要尋他實在太困難了。仔細環顧堂皇的大廳一眼,溫楚冒出一身冷汗,生怕一個閃失就害展司漠命歸陰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