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覺得我的話讓你難過,我道歉。」唐品謙挑鱟地迎視他著火的眼楮,「但是你得明白,陪著你難過傷心的我們也不好受。」這一年來,司漠的進步有目共睹,他該死的絕不會讓司漠因一時的挫敗而毀掉一切。
他的挑鱟與委屈挑急了展司漠的呼吸,「不然你要我這個廢人怎樣?道歉?!」
「如果打一架,你的心底會好受些,我陪你。」唐品謙出人意表地平靜道。
可笑,他這位崇尚和平的好友居然邀他打架?!
炳哈哈!好個「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原來他已經從威風八面的老虎變成喪家犬了嗎?展司漠嘴笑眼不笑,寒眸冷冷半垂,脹疼的五髒六腑恨得逐一添上躁氣。
「欺負我這個跛子說出去光彩嗎?」推開母親,他臉色陰黑的抓住竹子,咬牙使勁想爬起來。
「唐大哥、二哥……」展素雁急得直掉淚,絕不想在這時候拉展司漠一把,讓他們互相殘殺。
「小雁,你帶媽媽進去休息。」悶了一整年的郁氣不發作,多虧司漠能熬得住,今天受傷的人若換成是他,他相信自己不會有司漠堅忍不拔的耐性。
是司漠的自尊心給予他助力的吧?唐品謙暗自佩服。
慌亂的白芸實在不忍心棄兒子於不顧,傾前扶正他,邊回頭對唐品謙哀求道︰「品謙,司漠經不起——」
「我什麼都經得起!」展司漠咆哮著,才穩住身子,就往前一撲,如餓虎出柙般凶猛地撲倒唐品謙。
唐品謙在體格上原就輸好友一籌,天生溫文的他在氣勢上更是及不上展司漠的矯健剽悍,就算他使出全力與受傷未愈的展司模對陣,恐怕也不會贏。果然,幾個回合下來,唐品謙漸感力不從心,只能困難地閃躲疾如雨下的拳陣,沒有餘力反擊。
「別打了,我求求你們別打了。」嬌柔的展素雁偎向同樣驚懼的母親,聲音顫抖得幾乎支離破碎。
「司漠、品謙……」白芸沖上前急著想勸架,卻被又驚又怕的女兒使力拽退。
「媽,別靠近,你會受傷的!」她看得出他們不像往日嬉笑般打鬧,二哥出手好狠,當唐大哥是仇人在打。今天她才知道,男孩子認真打起架來竟是驚天動地的駭人。
噠噠噠噠……
一陣錯亂的腳步聲和倉卒的喘息聲自眾人身後響起。一團混仗中,不管是身在其中的主戰者,或是慌得沒頭緒的觀戰者,均沒人有心思顧及到身外事。
「救……救命……救命啊!」一道無助的驚鴻飛掠過展家母女眼前,像只無頭蒼蠅叫嚷著,直往打成一團的人沖去。
展氏母女錯愕不已,任由那名驚慌失措的女孩飛奔過眼前,女核像擔心什麼追來似的,始終一臉害怕的看著後方。待母女倆意識到女孩直直跑去的後果是什麼,想開口提醒她時,她已經被扭打成團的兩人絆倒,直挺挺跌入戰火之中。
意外來得太突然,怒火焚身的展司漠一時收不住勢,結實地賞了女孩脆弱的下巴一拳,疼得女孩悶哼一聲,痛苦萬狀地掩臉蜷縮在落居下風的唐品謙身上,此後再也沒動過。
「司漠!」白芸驚呼著,急奔到女孩身旁。「小姐,你……你沒事吧?」
女孩痛苦哀吟,只覺呼吸困難,頭漸漸昏沉起來。
爬梳過濕漉漉的頭發,展司漠呆望這不速之客,胸腔沸騰的烈血急遽降溫。
唐品謙勉強摟起申吟不止的女孩坐定,「出事了,該死!」吃疼地倒抽口細氣,他那張鼻青臉腫的面容在路燈映照下更顯淒慘無比。
「唐大哥,你的臉!」展素雁定眼一瞧,控制不住失聲驚叫。「會不會痛?」慌忙移跪到唐品謙面前,充血的眼楮緩緩泛紅。
「別擔心,唐大哥是男孩子,不……不怕破相。」唐品謙畏縮了下,輕輕將癱軟的女孩扶正,握在她腰間的雙手一刻也不敢放。
白芸心慌地意圖窺視女孩受創的程度,又不敢放肆扳開覆在她臉上的雙手。「小姐,你沒事吧?」她哆嗦得厲害。
腦子完全停止運作,耳朵嗡嗡直響,女孩知道自己該仰頭制止鼻血流出,但她只是捏著鼻頭,將重如鉛塊的頭顱理入曲起的雙腿間,淚流滿面。
耐性全失的展司漠勾起女孩的頭,粗魯地板開她的手,赫然見到一張由血液和淚水交織而成的小臉。
「為什麼不回話,如果你能說話就說話啊!」他慍惱又有些心虛,無論如何都沒法子平心靜氣。
「好痛!」傷處灼人的劇痛夾帶了熱辣,以她的鼻嘴為中心,迅速向四方焚燒,她以為自己就要燒成灰燼了。
唐品謙看不過去,拉近女孩背靠自己,手一揚,嫌惡地拍開好友糾纏在女孩下顎的手。
「有點同情心行不行?你那一拳打得她說不出話了。」這個女孩看起來一副隨時要昏倒的樣子,他還沉溺在自憐里!
白芸被那張血容嚇得魂不附體,好半晌才回神。
「小……小雁,打電話叫救護車。」她顫巍巍扣住女兒的手腕以支撐自己,那死白的容顏竟比受傷的人還難看。
「不……不用了。」神志逐漸恢復清明,女孩虛弱地拉住欲離去的展素雁。
「真的不用?」唐品謙拿出手帕輕輕拭去她臉上的血潰。
「真的。」她吸吸鼻頭,努力持穩顫音。
「你最好確定一下,不必逞強,我們並不指望你做救世主。」展司漠冷嘲熱諷,刻意漠視自己所造成的傷害。
「你存心讓所有人難過是不是?」唐品謙憤怒地彎身拾起破碎的眼鏡。
「對極了。」火藥味濃厚地回嘴,兩人一觸即發的情勢隱隱重現。
他們又要打架了!女孩敏銳地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火藥味,趕緊用手背抹去淚水。
「真的不痛了。」接下手帕緩緩坐正,她回眸投給唐品謙感激的一笑,「謝謝你,我可以自己來。」
「既然不痛,你為何哭得那麼傷心?」展素雁低柔出聲。
「因為我停不住淚水。」女孩難為情地漲紅了臉。
受不了她的愚蠢,展司漠狠狠白女孩一眼,暴躁地搭著唐品謙的肩,「我要進屋。」
「走吧。」唐品謙不計前嫌扶起他,明白好友口氣傲慢的原因是由於自卑的心態,態度之所以莽撞無禮,實在是因為他對女人的好感全都毀在這次的意外里了。
這一年來,他嚴禁任何人到這里探望他,恨自己被當成稀有珍品觀賞,更恨將他撞成這樣的人;而不幸的,那名酒精濃度高得嚇人的肇事者,正是藉酒澆愁的失意女子。不能怪司漠將所有的怨怒遷怒到女人身上,只是無故打了人家一拳,他的不平也該消了。
「司漠,你還沒向人家道歉。」女孩太過平和的神態反教白芸於心不安。
顛跛了幾步路,怒氣又莫名橫生的展司漠懶懶收住腳,悒郁地哼笑參聲。
「傷害既已造成,道歉有用嗎?」他頭也不回地忿忿道。
女孩盯著血漬斑斑的手帕,眉頭微微一皺,月兌口低喃︰「多少應該有些撫慰的效用才是。」
展司漠不敢相信的扭頭瞪她,眼神凶惡得彷佛要吞了她一般,嚇得女孩急急垂下頭,大氣也不敢多喘一聲。
她說錯什麼了?以手帕捂鼻,女孩畏懼地瞟向剛才好言好語護慰她的唐品謙,直覺發出求救訊息。
唐品謙回她一記和煦的微笑,搶在好友再次發難前強行拖他進屋去。
「你……」察覺到自己隱含敵意的聲音太尖銳,展素雁羞紅了臉打住話,調理好情緒復又開口︰「你好一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