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全天地間最劣等的生物。黑炙和黑焰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徹底將「性別歧視」闡揚到最高點,把女性同胞的價值貶到最低點。舉凡英雌,能不為此感到羞辱、義憤填膺嗎?身受其害的她,不揭竿起義的話,豈不是對不起千千萬萬的同胞們?尤其是黑炙曾經陷害過黑炎,他可以不計較,但身為老婆的她可不能坐視不理,聲討黑炙已是必然,她也無愧於心。
今年黑炙先,明年黑焰就該死了。
她還真會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洛心故態復萌,深諳以退為進的經世洽國之道,不敢大肆喊冤,自然地擺出低姿態,那彷若扼住喉頭的聲音既又軟軟綿綿地扣痛人心。說真的,她還真欠了小舞姊一份情。李洛心在心懺悔。
「少來,不管你是存心或故意,你都利用了本人的善良欺騙了我。這點你總不能否認吧?」她以不容置疑的氣勢壓迫她,教李洛心險些愧疚難當。
「對不起啦!」小舞姊被黑炎哥潛移默化了,突然間氣勢磅礡得令人心顫,好可怕。她囁嚅地道著歉,震懾於對方駭人的氣魄。
「知道對不起就好,快把合約簽一簽。」闕舞雨滿意地比比她手上的白紙。
「為什麼要簽約?」上面什麼條款都沒列,哪有這種合約?她幫爹地簽下不少合約,還從沒見過這種無字合約。這是天書嗎?
「小洛心,」闕舞雨嘿嘿笑著,走進房。「你『戲胞』十足,演起戲來連奧斯卡得主都得敬畏三分,裝傻的功夫世界一流,畢業後你可以考慮當演員。」居然輕而易舉的騙過她,太厲害了。這種已臻出神入化的演技,若非天性如此,便是太過機伶。以她對洛心的認識,她絕不會是前者。
「小舞姊,過獎了,那只是舉手之勞。」李洛心頭越垂越低,迭聲抱歉,載滿歉意的小臉只敢盯著地板數磁磚。
「沒關系,只要你幫我這個忙,咱們前帳就一筆勾消,如何?」洛心那種淒慘和著濃濃歉意的音調,怎麼讓她覺得自己喪心病狂。
「小舞姊有忙要我幫?」她遲疑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她也會有要人幫忙的一天。小舞姊獨立、好動,很少有事能難得倒她,何況她又有一個超群絕倫的老公,怎麼也輪不到她幫忙阿!
闕舞雨親愛的擁著她,咯咯輕笑。「你好像快放寒假了,不是嗎?台北的冬天不是人住的,既濕又冷,我替你安排了一次度假。」
「謝謝小舞姊的好意,可惜寒假我已經答──」小舞姊這種笑聲太「善意」了,她得防著點。
「不謝。」闕舞雨輕快地打斷她,「我就知道你會很高興,黑島門禁森嚴,可不是普通人想進就進得了。」詭計即將得逞。嘿嘿!黑炙,你的地獄近了。
「小舞姊說得對,爸爸和黑伯伯是世交,他也沒有去過黑島。」李洛心快意地附和,亟欲岔開話題。「你不是常說那四季如春,美得讓人流連忘返。」真羨慕小舞姊嫁到世外桃源,不會走到哪都覺得污染,連心靈也多少蒙了層厚重的塵埃。唉!這年頭要找心靈「純淨」的人,恐怕得到海撥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去找。
「何止如此?沒有親臨那,你永遠不知道天空可以多潔淨,白沙可以多溫柔,陽光可以多燦爛,花草樹木可以多麼富有朝氣。我知道你為了畢業展要專心作畫,所以幫你選了黑島。怎樣,夠幫你了吧!」洛心基於所學之故,樂山樂水得很。
「好棒的地方。」李洛心向往不已,笑得如此純真。「真想去看看……可是……不行耶!寒假有一位教授要開畫展,我已經答應幫她忙了,不能食言,只好辜負小舞姊的好意,對不起。」她既遺憾又有些抱歉地低噥。
「沒關系,這些都不是問題,好解決。」闕舞雨一點也不把她的難題當問題在看。
「不行,教授指名要我,就是因為我的專業素養正好合她的意,所以,小舞姊就知道我有多為難了。」誰不知道黑家有錢有勢,什麼樣的人材都有,小舞姊打的算盤自然如意。「我看等畫展過了再去好了,你也知道我家一向最重信用。」那時就開學了,嘿嘿!
听也知道洛心在推托,這種藉口她不知道用過幾百遍了。
「不行,那時候我必須待在島上,而黑炙一旦發現我們認識,我的全盤計畫鐵定前功盡棄。關於畫展的事,我會處理,你安心去玩吧。」黑炙雖然是只道地的沙豬,可並不笨。他很清楚她對他的看法,也明她有多想替黑炎一雪前仇,尤其最近適值「紅妝帖」散發的敏感時刻,她們在一起若沒穿梆,也會引起那只豬的戒心。
島上的居民除了公公、大婆婆外,洛心就只認識她和黑炎。這段期間大婆婆會隨她和黑炎到日本游玩,而公公既然授意她將洛心誘到島上,心中自然有底會見機行事,何況他住在主屋,離黑炙的小屋有一大段距離。洛心機伶雖機伶,難免會有疏失之處,沒有熟識的人在身邊,連陳媽也順便瞞著,就萬無一失啦!
「什麼計畫?」一看闕舞雨慎重地爬上床,面對她坐下,李洛心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從小到大,她鮮少為什麼事情感到惶恐,唯有一年前黑霆伯伯要求她混進黑炎哥的「紅妝宴」,幫他評判小舞姊的為人時,她曾經有過嚴重不安的感覺;這次又更勝以往。
她實在不喜歡騙人的感覺。當初若不是黑伯伯求助無門,爸爸看在世交的份上,破例讓她涉入,她也不會被指控為騙子。小舞姊對於那件往事似乎耿耿於懷,但她當時是真的不認識她和黑炎哥,也覺得成就一椿姻緣是件好事……自辯至此,李洛心忽覺不安。
的確,她會答應黑伯伯的請求,也摻有個人的私欲在頭。當時黑伯伯以「紅妝宴」唯黑家獨有、世上稀少為誘因,好說歹說終於說動了她。那時她一心想看看名聞遐邇的盛宴有多奇特,被選中的新娘又有多美麗,沒去考慮到後果;直到涉入其中,認識了小舞姊,她才猛然發現自己犯了錯,並且在拗不過良心的譴責下,中途抽身。小舞姊是有理由生氣,她當時對她那麼好,當她是自己妹妹看,她居然欺騙她,也難怪她會覺得遭到背叛……
「很簡單,黑炙的紅妝宴就要開鑼了,我要你混進島上接近他,等他對你有意思後,你就可以回來了。」他也是這樣吊黑炎胃口五年,以眼還眼並不過分。
「什麼?!」李洛心錯愕地輕呼,簡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原以為小舞姊是要她去整整黑家兄弟,哪知……這樣太過分了啦!要人家出賣感情。
「島上那邊我都打點好了,你只要拎著簡單的行李和畫具過去就行了。」闕舞雨不接受拒絕,理所當然的交代道。
「別開玩笑了,小……」李洛心錯愕地瞪著紙上幾乎在跳舞的四個黑字,語言系統突然出了岔,腦子沉甸甸的。參與這種游戲,她的命可以想見折損率將會呈倍數成長,尤其是她已經折損過一次了,再來可能連小命都得賠進去。
「別再小小小了,模模自己的良心做事。」說話的人無視對方猛然煞白的臉色,吃了秤坨鐵了心。
「我……我……可是……」回答她的是聲無奈而不完整的回答,又像是回堵無效的感慨。面對她的安然自在,李洛心的舌頭破天荒的打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