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親手要了你的命。」黑沉的眼眸爆出許久未曾出現的怒焰。
他可以傷害任何人,但不可以是艾碧兒。
「是嗎?看誰要誰的命!」語罷,翟人杰順勢往前猛力推動他。
「你去死吧!」翟人杰大吼一聲,將翟羽雄連人帶椅地推出了房門。
這時艾碧兒正好來到門外。
「小心,少夫人!」夏蓮及時拉開主子,兩人跌在房門的側邊。
翟羽雄畢竟是個練家子,他及時撤回雙手抵在樓梯扶手上,阻止了下墜之勢。
然而,翟人杰已陷人凶暴的瘋狂狀態,一味地要置人于死,他拼了命地想將輪椅推下樓去。
眼見他就要得逞,忽地後腦勺傳來一下劇痛,他轉過頭。只見身後的人竟是艾碧兒。
「你……你…」緊跟著,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少夫人……」夏蓮來到她身邊。
艾碧兒如夢初醒,緩緩放下手上沾了血的木椅。
「我是不是……殺了人?」她雙手抖得厲害。
上帝!她到底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
翟羽雄很快的握住了她發顫的雙手。「不要害怕,一切是他罪有應得。」
罪?!
天……她抽回手,雙手掩面而泣。
她是罪人!
就在三人怔忡間,一雙手突地襲向艾碧兒的腳踝。
「啊!大少爺!!」夏蓮驚叫,搶上前要解救少夫人。
然而,翟人杰卻傾盡最後的力量,將艾碧兒扳倒。
由于她就站在樓梯邊,因此這一跌就順勢往樓下摔了下去。
「阿碧——」翟羽雄伸手去勾,卻撲了個空。
叫聲中,翟人杰再一次昏厥過去。
「娘……」艾碧兒睜開雙眼,掙扎著坐起身來。
翟老夫人立即向春苗使了個眼色,春苗很快地取餅枕頭墊在艾碧兒的背上。
「謝謝。」
「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翟老夫人開口問道。
「沒關系的,娘不要擔心。」她受的僅僅是皮外傷,相當幸運。
翟人杰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除了犯下謀殺罪之外,還被發配邊疆充軍抵罪。
二十年之後才能回京!
艾碧兒雖然無意讓他受此刑罰,但律法如此,此外翟人杰之母曾欲買官減刑,在遭拒後竟一病不起。
「咱們翟家幸虧有你,阿碧。」翟老夫人首度對她表示出深深的感謝之意。
「千萬別這麼說,大家對我都這麼好,這是我應該做的。」
翟老夫人拍怕她的手,十分安慰。
午後,翟羽雄來到艾碧兒床前,見她睡得沉,就等在床畔,沒驚醒她。
當艾碧兒一覺醒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
「你怎麼來了?等很久了嗎?怎麼不叫醒我?」她坐起身。她可能有輕微的腦震蕩,她的頭有點昏。
「我舍不得叫醒你。」沉睡的她,有種純淨的美,教人移不開目光,只有這時候,他仿佛才擁有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一天她終會離開。
但願不會有那麼一天!他想。
「傻瓜!」她笑了起來。
他注視著她,心忽然收得緊緊的。
「我愛你!」他微傾身,將她擁在懷里。
艾碧兒把臉埋在他胸膛上,听著他急速的心跳。
忽然,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對他有著同樣的感情!
懊是離開的時候了!
「大少爺——大少爺——不好了!」夏蓮急匆匆地奔進了大廳。
「什麼事慢慢說。」
「少夫人不見了。」
「你說清楚!」
「方才我端著早膳到房里的時候,床鋪已經收拾妥當,我找遍了整個靜怡苑,都沒有少夫人的蹤影!然後……」她的聲音愈來愈低。
「快說下去!」兩道濃眉緊緊地聚攏起來。
「後來我回房打開櫃子,發覺里頭少了幾件少夫人平常愛穿的衣裳,而且……桌上還留有一封信。」她由懷中掏出一封折疊的信紙。
翟羽雄展開信,只見上頭寫著一行行娟秀的字跡——
羽雄,對不起,我還是騙了你!離開,是因為我有許多理不清的疑惑,如果找不到答案,我終究不會快樂。
我答應你一定會再回來,也請你不要放棄自己,努力振作起來,別讓愛你的人失望。
每一天,我都會為你祈禱,希望我所許下的願望,有一天會成真!
艾碧兒•雷契翟羽雄把信紙捏在手心里,緊緊閉上雙眼。
很久很久,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兩年後午後,下起一場大雨。
雨勢不見轉小,反有增大的趨勢。
「大少爺——大少爺——等等我啊!」劉二撐著油傘,追著先他一步踏出馬車的翟羽雄。
兩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正好在翟羽雄身上發生了奇跡。
靠著一股不服輸的毅力,與對妻子的愛,他已經告別了坐輪椅的日子,回復了行走的能力。
這個驚人的改變,讓翟府再度成了媒婆時常走動的地方,因為每一個人都希望能把閨女嫁進翟府。
不過,翟羽雄未曾心動,每一個黃昏他總會來到城外的渡口等著艾碧兒歸來,不曾間斷。
沒有人相信她還會再回到中土,翟羽雄依舊天天來到這兒,痴心等待。
遠遠地,一艘渡船往岸邊過來,翟羽雄心神一振,黑眸—一掠過下船的人——這已經是今天最後一班渡船了。
船客們魚貫地由船艙中出來,不一會兒,已經全下了船,翟羽雄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來。
「大少爺,船客都走光了,咱們還是快回府吧!雨愈下愈大了。」劉二撐著油傘,站在翟羽雄身邊。
其實不只是大少爺,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想念少夫人,只是,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少夫人回來的希望一日日渺茫。
驀地,船艙里又徐徐地走出一人,船家立即上前撐起油傘,領著這最後一位船客走上渡口旁的小竹篷。
這船客一身水綠衣裙,頭上罩著一條金色絲巾,她背對著翟羽雄主僕,似在觀看江上的滂淪大雨。接著,她緩緩解下了頭上的絲巾,露出一頭金紅色的長發。
翟羽雄的呼吸在這一瞬幾乎停滯了。
女子驀然轉身,隔著大雨,目光遙遙與翟羽雄相對。
「大、大少爺……是少夫人哪!」劉二激動的開口。
只見翟羽雄早已離開傘下,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艾碧兒喉頭縮得緊緊的,一顆心在發顫。
「我……讓你失望了嗎?」他輕輕地開口,雨水沿著發梢滴在他眉眼,模糊了視線。
艾碧兒搖搖頭,眼底蓄起了淺淺的淚水,她許的願已經成真了!
「那麼,現在,你也可以實現我許的願嗎?」他問,滄桑的黑眸透出溫柔。
「你許的是什麼願?」她輕眨著眼阻止淚流。
黑眸深深地凝視她。「我希望永遠和你在一起。」他攤開雙手。
艾碧兒的淚如決堤般撲籟而下。「對不起……」她投進他懷中,雙手緊緊地抱住他。「讓你……久等了……」她閉上雙眼,把臉埋在他頸窩。
「你答應嗎?」隱藏在他眼角的淚,炯炯閃爍。
「我答應!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兩年來,她對他的愛一日比一日深。
終于,他讓自己的雙手,牢牢地將她圈住。他再也、再也不會放她走。
「我愛你!」她開口,淚水已布滿臉頰。
「我知道。」
劉二站在竹篷外,忍不住也流下了高興的淚水。這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尾聲
貞觀十年,正月——艾碧兒坐在金寶樓三樓的隔房。
這是金寶樓里唯一的隱蔽廂房,通常只開放給極為相熟的貴客。
京城里正下著大雪,艾碧兒坐在東邊臨窗的位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大雪中來來往往的人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