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羽雄在刺眼的感覺適應之後,瞧見了開口說話的高大男人。
「你、你是什麼人?」他掙扎地想坐起身。
「我叫馬太保!」他伸手助他一臂之力,扶他倚靠在床頭,並且塞了個枕頭在他背上。「這樣會舒服點。」
「是你救了我?」他完全想起了過往的事,包括頭一回在馬車中被追殺的情景。
「我正巧趕鏢回來。」說實話,剛發現他的時候,他失血極多,差不多已經像個死人了。
若是遇上旁人,他必死無疑!還好這家伙幸運,遇上他這個內家高手,及時為他點穴止血,並配合沈大夫的靈丹,這才保住一條命。
「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十三天。」
翟羽雄立即擰起眉,掙扎著要下床。
這一刻,他突然發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他的雙腿竟然不听使喚,一點知覺也沒有。
「該死的,你們對我做了什麼?」他發狂似地吼了起來,並且以雙手打著大腿。
「你別激動,我去請大夫過來。」
須臾,沈明山隨著馬太保來到床榻之前。
「你是大夫?」翟羽雄一把揪住這老人的衣襟。
「喂,你客氣點,沈大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馬太保出言喝斥。
翟羽雄心頭的沖擊很大,但他仍勉力穩下心緒,緩緩地松開手。「現下,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的雙腿會失去知覺嗎?」
沈明山輕嘆了口氣才開口︰「年輕人,由于你背脊所受的刀傷很深,雖然脊骨未斷,卻有輕微的碎裂跡象,老夫已為你抹上九轉斷續盲,無法保證傷愈之後你是否能恢復行走的能力。」
「你是說,我一輩子都要成為一個躺在床上的廢人?」凌厲而尖銳的語調下,有著瀕臨瘋狂的顫抖。
不論是過去或此刻,他一向是個高高在上的驕傲男子,怎麼能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年輕人,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事情不如你所想的絕望,倘若你肯按時服藥,並且每天適度的活動筋骨,也許,一切仍有希望。」
翟羽雄沉默了半晌,緩緩地開口︰「倘若大夫您騙我,我翟羽雄必將此處夷為平地。」他的嗓音不大,卻一字字听得人心底發毛。
「喂,你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救你還要受威脅——」
話未完,沈明山已拉著馬太保往外走。「年輕人你多多休養,咱們就不打擾你了。」
翟羽雄坐在床邊,如一尊泥塑,久久沒有回應。
「沈大夫——」
「夠了,太保,今日受此傷的人換作是你,心底作何感想?」
「我、我……」他的反應說不定比那個叫翟羽雄的還大哩!
驀地,他想起一事。
翟這個姓氏十分少見,莫非此人與京城的巨富翟家有關聯?
「阿原、小凌,你們過來一下。」待得兩人接近之後,馬太保在兩人耳畔低語囑咐著。
「速去速回!」
「是,大哥。」二人大聲地答應著。
「太保,你要他們二人去辦什麼事呀?」
「去查清這個姓翟的小子是什麼底細。」
沈明山撫須深思了會兒,「瞧他樣貌不凡,眉宇間帶著霸氣,只怕不是普通人。」
「哇!沈大夫,您真是厲害,可以改行開面相館了。」
沈明山呵呵一笑,緩步離開。
看來,太保雖然當了武林盟主,性子還是一點也沒變哪!
「喂、翟少!快起來,別淨躺著像個死人一樣。」馬太保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翟羽雄雙目直盯著天花板,連眨也沒眨一下。
「喂!你快起來,我知道你行的,快一點,我做了個禮物要送你。」語罷,他命僕從推著一部小車子進來。
嚴格說起來,那不是車子,而是一部木造的輪椅,是馬太保挖空心思設計,再請木匠所制。
翟羽雄索性把眼合上,並且不悅地擰起眉心。「你很吵,少來煩我!」
哇咧——真是好心被狗咬,他難得誠心誠意的想對一個人好,這家伙居然還擺臭臉給他看。
非得給這要死不活的「翟大少」一點厲害嘗嘗才行,否則他這個武林盟主的臉要往哪兒擱呀?
緊接著,馬太保把手一伸,將翟羽雄由床榻上揪了起來。
狂傲如翟羽雄豈肯任人擺布,當下他使了一式小擒拿手欲掙月兌馬太保,剎那間,馬太保借力使力,巧妙地順勢松手,卻又不致于令翟羽雄難堪。
「好功夫!」馬太保笑嘻嘻地豎起大拇指。
「閣下才是深藏不露。」翟羽雄是練家子,自然明白方才那一下是對方有意相讓。
兩人對視了會兒,翟羽雄的眸光終于發現了馬太保身後的怪車。
很快的,他明白了它的用途。
「我絕不會接受那玩意兒!」
「接不接受都無所謂不過這‘輪椅’是目前唯一可以幫你自行走動的良伴,不接受就太可惜了。」
「我死也不坐上那玩意兒!」
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固執。
「隨便你!」馬太保朝他吼道。這個家伙真把他給惹火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你想繼續躺在床上等死是你家的事。」
「別以為你救過我,我就必須感激涕零,我翟羽雄不是那種人。」
「很好,那麼請你現在立刻滾出我的房子,因為我馬太保也不是那種等著向人討賞的人。請!」他朝房門攤開手。
翟羽雄狠一咬牙,以手臂撐起身子,試圖離開床榻,然而無法移動分毫的雙腿令他無法平衡地撲倒在地。
「看吧!你哪兒都去不了,認清事實吧!老兄,別再放狠話了,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廢人。」
翟羽雄忽地狂吼一聲,用盡氣力開始以雙手撐起上半身,一寸寸地朝房門口爬去。
馬太保一見自己的計策奏效,心中總算稍稍放下心︰此人總算還有救,並非麻木無感的石頭。
「爺,人已經到了,現下正在大堂里候著。」
「要他們等一下。」
「是!」僕役立即奔了開去。
「翟少。」馬太保站在他身前,隨後蹲望住他。「現在,翟府的總管已經在我府中的大堂,準備接你回家了。」
「你怎知我是——」
「嘖嘖,翟少,京城里沒有我查不出來的人、事,更遑論鼎鼎大名的翟府當家。」
「哼、多事!」翟羽雄咬牙道,雙眸狠狠地瞪住馬太保。
「既然嫌我多事,那麼你就這麼自己爬出去見翟府的下人們吧!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樂在心底的。」像這種心高氣傲的大少爺對下人一定很壞。
「你跟我有仇是嗎?」他怒瞪起眼。
馬太保挑起眉,徐徐地開口︰「錯!只有恩,沒有仇,翟少。」他再度提醒他,自己對他有恩的事實。
事實上,他要的並非金錢的回報,行走江湖最要緊的是義氣,他樂得翟家欠他一個人情。
要知道,當個武林盟主就像黑社會老大一樣,想解決紛爭靠武力固然重要,但可以不動一兵一卒則更佳。
所以!人脈關系對他而言相當重要,翟家的這份人情,他會留待需要的一日才討回。
翟羽雄沉默不語。
「這樣吧,如果你向我說聲對不起。我就扶你坐上輪椅,還可以推著你風光地到大堂見你們翟府的人」
「辦不到!」翟羽雄恨恨地回答。
「那麼,就請你像條狗一樣地爬出去見人吧!我先走一步了。」說完,馬太保作勢跨出房門外。
「喂,你真的不留我?」馬太保回頭。
「哼!」
馬太保搖搖頭,苦笑地退回房內。「真是服了你,臭石頭。」他干脆好人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