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李岩的聲音忽地由房門外傳來。
包容容心頭一驚,現在她長發披肩,酥胸半露,要是讓他發現豈不完蛋?「什麼事?」她邊回答邊以眼神示意小雲為她更衣梳頭。
「請大人到公堂,有人擊鼓鳴冤。」
「請師爺稍等,大人更衣之後就來。」小雲邊替她梳頭邊回道。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總算著裝完畢,打開房門。
「大人請!」李岩攤開手,一雙黑沉的眸似笑非笑。
包容容被他瞧得心底直發毛,表面上不動聲色,走在他前頭時,卻愈走愈快,幾乎像小跑步。
昨晚一定是他送她回房的……他有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呢?
包容容一顆心忐忑不安。
來到堂上,底下跪著的是一個面貌斯文的年輕人以及一個中年男人。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草民張文安。」
「草民李善剛。」
「你二人狀告何人?」
「草民要告伯母楊氏謀奪家產。」
「是呀,大人,那楊氏當真可惡至極,不但奪我女婿田地,還持棍打傷他的頭。」李善剛補充道。
「抬起頭來讓本府瞧瞧。」果然,張文安左邊額頭旁有血跡,脖子上也有青紫之痕。
包容容心底暗暗吃驚。
想不到古代有這等潑婦!
「將案情原原本本地說與本府听,不得有半絲隱瞞。」
「是,大人!」張文安開始敘述……
原來,張文安本姓劉,其父劉天祥在十五年前因家鄉大水,收成付諸流水,決定舉家離開故鄉另謀出路。
劉家頗富,田產不在少數,因此劉天祥離去前與其兄簽了一紙合同,田產平分,這紙合同文書雙方各持一份,作為他日憑據。
「既然有合同書,那就呈上來讓本府瞧瞧。」
「回大人,合同文書在草民初見伯母楊氏時已被她收回,並抵死不認我這親佷兒,連合同書亦一並私吞。」
「你父親呢?為何如今你改姓張?」
「回大人,十五年前我雙親不幸染上疫疾雙雙病亡,臨終前將我托付與義父張天瑞夫婦,並交予合同文書,希望將來文安可以回故鄉繼承家產。」
「本府怎知這一切不是你所誆騙?」
「大人,草民為當年合同文書之見證人,他確實為草民女婿,文書上有草民的畫押,草民憐他含冤受屈,故與他一起來申訴,怎敢欺騙青天大老爺。」包容容听得頭很痛,都是宿醉害的。
李岩瞧在眼里,上前在她耳畔低語。
包容容心神一振,開口道︰「瞧張文安不過二十余,十五年前不過是個三、五歲的孩兒,如今你怎識得他為你女婿?」古代人真是的,動不動就指月復為婚,萬一生出個缺腿或是大麻子臉的,該怎麼辦呢?
「當年的合同我是記得的,文安見了草民之後,背出合同文書,一字不差,草民這才與他相認。」李善剛回道。
「那本府怎知不是你教唆張文安告官的?」嘩!她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個官了!多虧有個好師爺暗中幫她。
「回大人的話。」開口的是張文安,「草民之義父張天瑞膝下無子,廣有田宅,夠草民一生花用了,草民又何須與人合謀,誆騙旁人家產?」說的也是。
「不如傳喚楊氏上堂對質。」李岩在一旁低言道。
包容容點點頭。
「來人!帶楊氏上堂問話。」
不多時,衙役帶著一婦人來到堂上。
「楊氏,你可認得你身旁的年輕人?」
「不識得。」楊氏連瞧也不瞧張文安一眼便立即回答。
包容容挑起眉。
「真的?你不再多確定一下?」
「大人,民婦之夫生前從未提過有此佷兒。」
「你胡說,當年咱們三家是至親好友,你居然不認親佷,當心有報應!」楊氏冷笑一聲。
「李善剛,此人到我家里想招搖撞騙,倘使他真為我親佷兒,那麼便交出當年的合同文來啊!」
「你這毒婦,合同早教你藏起來了,如何拿出東西?」
「你也真是好笑,我什麼時候見過合同文了?隨便找個人就想來分我家產,未免好笑。」楊氏冷嘲熱諷的,臉上絲毫未顯驚慌。
「你!」
「夠了,都給本府住口!」包容容听得頭又痛了,忍不住拍案斥喝。
「大人還好嗎?要不要先退堂,改日再審此案?」李岩眸中有著關切。
這是他頭一次出口關懷她。
包容容心中暖暖的,頭疼象是在一瞬間好了起來。
「再等等!」語罷,她目光落向張文安,緩緩地開口道︰「本府今日給你作主,你伯母如此無情無義,不如讓你結實給她幾棒,好消你心口怨氣,如何?」楊氏聞言,臉色驟變。
張文安忙回道︰「萬萬使不得,她確實為我伯父之妻,豈有佷兒打伯母之理?草民此行只為將先父骨骸埋于故里,並非來爭財競產,這等逆倫之事,草民做不出來。」包容容听在耳里,心下已有九成明白。
她又問了楊氏幾句話後,假意道︰「張文安果然是行騙的,法理不容,押入大牢听判。」
「謝大人!」楊氏聞言立即叩拜,嘴角含笑。
李岩與包容容眸光交會,卻不明白為何要將張文安押入大牢。
包容容對他神秘一笑,逕自退堂離去。
這一回她要他刮目相看,絕對要憑自己的頭腦來處理這件案子。
十日之後,包容容重新升堂審案。
在這十日之中,包容容吩咐衙役向外張揚,就說張文安生了重病,性命垂危將死。
緊接著又差人前往潞州將其義父張天瑞帶到刺史府。
張天瑞到府之後,包容容向他問了當年的情況,確實無誤之後,她決定了升堂的日子。
開堂之後,首先上堂的是楊氏,緊接著是李善剛與張天瑞。
包容容讓三人對質——然而,楊氏只是硬爭,不肯松口一句。
當下,包容容便叫人至監中帶張文安上堂來。
不消多時,衙役前來回報︰「大人,人犯張文安病重垂危,行動不得。」聞言,李善剛與張天瑞當場傷心哀泣,唯楊氏面色冷淡,不發一言。
須臾,又見衙役匆匆上堂來報︰「大人,不好了,人犯張文安病重死了。」楊氏一听見張文安死了,隨即松口道︰「真死了,謝天謝地,倒免得累及我家。」包容容忙吩咐道︰「張文安死因為何?快命仵作檢視後回報。」等了半天,仵作來到堂前報告︰「死者年約二十,額際為他物所傷致死,四周有青紫痕可驗。」
「這可糟糕!」包容容擰起眉。
「本來只是告官,如今卻弄出了人命,讓案情益發重大了。楊氏,本府問你,那張文安是你什麼人?與你可是親戚?」楊氏回道︰「大人,其實民婦根本不識得他。」包容容眉頭稍展,勾起了若有似無的笑。
「若你二人是親戚,你為長,他為幼,縱然打傷身死,不過是誤殺子孫,不致償命,頂多罰些銀兩納贖便能了事。既然你們二人無親無故,那麼你就犯了大罪!」
「什……什麼罪?」楊氏心里開始不安。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應該知道這種道理吧!縱使張文安是個陌生人,你至多不認他便罷,怎能拿棍棒打破他的頭?如今導致他重傷而死,依大唐例律,毆打人因而致死者,理當抵命!」
「大人……冤枉啊!大人——」包容容冷笑一聲。
「來人,將楊氏押入死牢,秋後處決,抵償張文安一命!」霎時,立于堂上的衙役如暴雷似的應了一聲,抬過一面枷來。
楊氏面色如土,身子如落葉般抖個不停,口里喊道︰「大人,張文安確實是民婦的親佷兒呀,請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