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兒可以感受到雙方緊張的氣氛,于是開口道︰「此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丞相瞥了蒙古人一眼,緩緩地開口︰「那咱們賞他些銀子,打發他回蒙古去。」
「不成。」李晴兒發急。
「為什麼?」
「因為……」李晴兒猶疑了會兒,附在丞相耳畔道︰「因為他是我的夫君。」
「妳……妳……」丞相再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種答復。
「若女兒說,此人是霽哥,您信也不信?」她為難地開口。
「妳這孩子胡涂啦?」丞相憂心地盯住女兒。
「不,孩兒好得很。」
「那妳……」
「爹!這兒人多,孩兒不便說明,容後再稟。」
李丞相見女兒似有苦衷,只有先答應下來。
入夜後,一行人來到一個小村落,村長立即安排他們住進一幢大宅院。
此宅以往為客棧,自從與蒙古人打仗之後便人去樓空,荒置多時。
現下雖稱不上舒適,但總算還干淨。
晚膳過後,李丞相支開眾僕。
「這些日子妳過得可好?」他問。
「多虧有他,孩兒過得很好。」李楮兒偎向丈夫。
李丞相不得不把眸光落向始終被他刻意冷落的蒙古人身上。
以蒙古人而言,他相貌堂堂,灰眸精光內斂,氣宇不凡,一望而知此人非富即貴,不是簡單的人物。
「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不知你想要什麼報酬?」李丞相直言道。
「晴兒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報酬,您說是嗎?老丈人。」
李丞相聞言,頓時勃然大怒。
「你是什麼身分,竟敢叫我老丈人?」一向只有慕容霽如此稱呼他,這個蒙古人實在太過分了!
「我就是您的女婿啊!」他知道這十分難讓人相信,卻又是千頁萬確的實情。
「住口!」李丞相氣得一掌擊在桌上。
「爹,您不是答應晴兒容後再稟告?」
李丞相見女兒一臉乞求之意,不由得心軟下來。「好,你們說吧!」他暫斂下怒氣,但臉色依舊難看。
接下來,慕容霽便將他如何墜崖,以及墜崖後發生的一切奇幻經歷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許久之後,廳中靜得似乎可以听見一根針掉下的聲音。
李丞相心中波濤洶涌,驚駭萬分!
仔細打量起眼下的蒙古男人,其氣質與談吐與慕容霽極為相似,沉穩中帶有三分威嚴……會嗎?這種事會是真的嗎?
「既然你是我女婿,那麼你一定知道在我丞相府中,我最喜愛的是哪一件東西?」他考驗似地盯住蒙古人。
「是您書房內,先皇所御賜的一只通體碧綠的翡翠麒麟紙鎮,對嗎?」
「你──」此人分明未曾到他府中,因何可以輕易說出這件只有府里人才知道的事?
莫非他真是女婿慕容霽?
天!他實在難以相信。
「爹,不管您信不信,他真的是貨真價實的慕容霽。」李晴兒開口。
「妳這孩子太不象話了,行事沖動還不打緊,誰家姑娘像妳一般,喬扮男裝出走?爹都還沒訓妳,妳倒先訓起爹來了。」
「爹,孩兒只是心急。」
「好,就算他真是慕容霽,可妳說,有誰會信呢?」李丞相瞪住女兒。
李晴兒也不禁猶疑起來。「總……總有人信的。」
「誰?皇上?妳也太天真了!只怕皇上見了他之後,非但不信他,反而將咱們李府滿門抄斬哩!」他說的不無可能。
「爹,您別嚇人啦!」
李丞相正待開口,靜于一旁的慕容霽卻搶先一步。「晴兒,爹說的是事實,並非刻意恫嚇。」
李丞相掃他一眼,總算這小子還明白事情的輕重。
然而,他喊他為爹……也罷!由得他去,反正再叫也不久,他決定要這個蒙古人離開。
「怎麼辦?」李晴兒憂煩道,一雙眼落向李丞相。
「別看我,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難道爹見死不救?」
「倘若爹認了他,那誰來救咱們李家呢?」李丞相半是憂心,半是無奈。
「不管多難,我一定不放棄。」李晴兒堅定地表明。
慕容霽深情地瞧住妻子,卻不再開口。
半夜,慕容霽悄悄來到李晴兒房中。
見她沉睡的嬌顏,他只覺心如刀割。
李丞相說的不錯,就算李府的人肯認他又如何?他的外表只會替他們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擾,他怎能傷害自己所愛的人呢?
他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轉身悄然離去。
明知她醒來會傷心,他還是只能選擇分開。
這是必然的結果,他深深嘆息……
第十章
三個月後──
臨睡前,春兒替李晴兒梳頭更衣。
「小姐,妳已經好久沒出府了,不悶嗎?」記得小姐從前不是這樣的,常常巴不得有借口可以出門遛達。
「該看的,從前還少看了嗎?」言下之意是認為這世上大抵沒有值得她再注意的事情了。
「有一樣小姐肯定沒見過。」
李晴兒意興闌珊。「是嗎?說來听听。」
「昨晚我听其它丫頭們說,近來市集里來了個關外人,專門表演功夫討賞,听說那個人功夫十分了得,每回都討得不少賞金呢!」
李晴兒一听,心中猛地一跳!必外來的……會不會是……
「你快說,那個人生得什麼樣?可是灰眼楮的?」她激動地抓住春兒的手臂,緊張地追問。
「小姐妳──」春兒反被嚇了一跳,這是小姐三個月以來最有精神的一刻。
「快說呀!」李晴兒催促。雖然在京城里偶爾可見一些行商或賣藝的關外人,但她依然不願放過每一個可能。
「小姐,其實我也沒見過,只不過是听人說說而已。」
「是嗎?听人說說……」李晴兒的聲音低了下來,頹然的放開握住春兒的手,又回復一臉落寞的神情。
「小姐,妳為什麼這樣關心這個關外來的人?難不成小姐識得此人?」
李楮兒沉默了會兒,忽然露出喜色。「認不認得,咱們明兒個見了就知道。」回京之後,她始終未對旁人提起霽哥的事。
「小姐,妳是說咱們明兒個要到市集去看賣藝的表演?」春兒興奮道。
李晴兒點點頭。
翌日,主僕二人再次喬扮男人,在京城的市集里遛達。
「妳說那個賣藝的,人在哪兒?」李晴兒東張西望,臉上有掩不住的期待。
「小姐,妳別急,咱們慢慢逛,總會瞧見的。」春兒左顧右盼地。
忽然,兩人看見前面有一群人圍住,李晴兒直覺地上前──
她力排眾人,努力地擠到了最前頭,一顆心緊張地狂跳著。
眼看著那高大的男人緩緩地轉過身,李晴兒的心幾乎要由嘴里跳出來。
只是,她萬萬沒料到,此人竟戴著一副面具,這副面具硬生生地遮去男人大半臉龐。
懊死!
男人朝李晴兒方向深深一揖,然後抽出一旁的長劍,舞起精湛的劍法。
「春兒,妳沒說他是戴面具的呀!」李晴兒心中微微失望。
「這……我也不知道。」
「既然他戴著面具,妳怎知他打關外而來?」
「小姐,妳瞧瞧他的發色與咱們不同。」
李晴兒一心急著見他面目,其它的地方反倒忽略了。
在細看之後,她的心咚地一響,有如鼓鳴。
這黑中帶褐的顏色是如此熟悉,莫非他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霽哥?
在眾人的喊喝聲中,男人又換了種兵器,這一回舞起九環金鞭,只見金色的鞭子在他周圍閃閃生輝,煞是吸引人。
李晴兒見他一舉手、一投足,有種熟悉之感,一時忘情地月兌口大喊了一聲︰「霽哥!」
有那麼一刻,她幾乎以為男人彷佛震動了一下,但是,事實證明,他非但未停,反倒愈舞愈快,金鞭如有生命一般,令他全身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