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心仁?乖乖!這書生的爹娘還真是會起名兒,什麼名字不好取,偏偏叫作薄心人!
「元春妹妹,天色不早,該回府了。」賈寶玉朝她喊著。
柳元春見簿心仁為自己而受傷,心底十分過意不去,于是隨手摘下手腕上的玉鐲塞到薄心仁手里。
「一點意思,謝謝你。」語罷,她們主僕二人奔向賈寶玉。
須臾,賈府一行人駕著馬車匆匆離去c薄心仁手里握著溫潤的玉鐲,腦海中只有兩個字——
元春!
今日一別佳人,何時復見?
嘆了口氣,薄心仁收攝心神,暗笑自己的奢望。
賈府之人,個個如天上的雲,與他這地上的泥永遠是不會有交集。
撿起地上的油傘,他搖了搖頭,準備上妙真寺借宿。
**********
天色未暗,賈府門前已車水馬龍,賓客絡繹不絕。
今日是賈夫人生辰,幾乎金陵城里所有的貴族富商、文人雅士全聚集在賈府賀壽。
賈寶玉一身紅衣,穿梭在賓客之間——
「禮部尚書姚大人到!」門憧高喊。
賈寶玉立即迎了上去。
「姚大人,快請、快清!」金陵城里,除了賈府之外,尚書府更是一般官商亟欲攀結的目標。
「姚福。」
「是!」侍從姚福立即向賈寶玉獻上一幅卷軸。
由于卷軸不小,因此賈寶玉命賈仁、賈義合力將其攤開。
一時間,眾賓客目光全落在卷軸上。
「是千鶴圖!」賈寶玉發出一聲贊嘆。
很快的,眾人瞧見了圖上的落款競是姚大人。
「姚大人真是真人不露相,畫功非凡。」賈寶玉衷心地贊道。
那千鶴圖足足畫了千只鶴,每一只皆神態不同、栩栩如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咱家大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完成此圖。」姚福在一旁與有榮焉地表示。
「讓姚大人如此費心,賈寶玉當真過意不去。」
「哪兒的話,一點心意,不足掛齒。」含笑的眼神,精芒內斂,十足的世故。
賈寶玉當即令人將千鶴圖掛在廳堂里。
賈夫人一見,歡喜自不在話下。
壽筵上,賈老夫人讓十二位新收的養孫女兒一起在眾賓客前露面。
立即地,十二位眉目如畫的絕色麗人引起了眾人不小的騷動。
賈老夫人不禁得意非凡,笑開了嘴。
其實,今日她尚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可以替這十二個孫女兒尋得好歸宿。
眼望壽筵之中,人才輩出,賈老夫人打從心底快活了起來。
對眾人投來的驚艷目光,柳元春一點也不在乎,反正身上的皮相雖屬上等,卻不是她原來的模樣,她至今仍沒有踏實的感受。
不過,望著壽筵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柳元春忍不住要流下口水。對她來說,能夠飽嘗珍饈美味,才是最真實的一大享受。
綠袖見柳元春直盯著桌上的一道香酥紫芋鴨猛瞧,知她饞意又起;于是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地開口︰「小姐,這兒人多,別直盯著吃食,會讓人笑話的。」長這麼大以來,在服侍了小姐之後才知道,原來女孩子家吃起東西來也可以用狼吞虎咽四個字來形容,活像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柳元春微側首,回道︰「放心啦!我一定會節制。」說著,她一雙美目仍忍不住往桌上瞧。
就在柳元春游目四移、尋找待會兒要進攻的美食時,忽地對上了一雙側笑非笑的黑沉眼眸。
柳元春定楮一瞧,發覺那一雙精眸里的笑意加深了。
這……這家伙是在笑她?
不會吧?在場的男士們一個個把她當美食般來瞧,像是巴不得把她吃掉似的,何獨他例外?
柳元春開始審視起這個離她約莫十步開外的高大男人。
他很高,幾乎比在場的官爺們還高出半個頭以上,一身深藍色的官袍上刺著繡工精致絕倫的麒麟,這代表他官階極高。
她的眸光落在他的臉龐。
這一瞬,她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也在審視她!
下一刻,她微揚起下巴,半露出挑釁的神情。
她可不怕他,管他是什麼貴族還是皇帝,她只在意面前那一道道的珍饈美味。
雖說她無所懼,但隨著兩人相視的時間加長,她竟莫名地被他瞧得發慌。
兩人對視半晌,趁著有人與他攀談之際,柳元春松了口氣,溜得遠遠的。
「啊!姚大人哪,您也來拜壽,真是給足了賈府面子啊!」開口的是開平王侯常文謙。
「侯爺不也一樣。」他說著,含笑的眼角瞥見那一抹溜開的紅色身影,不由得加深了笑意。
******************
席間,賈老夫人追尋不著柳元春,遂命賈寶玉尋之。
不多時,賈寶玉走出廳外,繞到了園子里。
正發呆時,耳畔忽傳一陣衣裙窸窣聲。
賈寶玉稍一回神,瞧見了石屏後露出一截紅衫。
他勾起一抹笑,躡手躡腳地來到石屏邊大喝一聲——
柳元春正啃著一只大雞腿,被賈寶玉一嚇,差點噎住。
「死寶玉!」她迅速起身便往賈寶玉打去,賈寶玉早有準備,立時開溜。
兩人在園子里一陣嬉鬧逗逐……
驀地,賈寶玉停下腳步,回身道︰「好元春,你便饒了寶玉吧!」他討饒。
柳元春瞅住賈寶玉,不由得嘆了口氣。
月映下,他一身大紅衣衫,外罩石青起花緞排穗褂,足蹬青緞粉底小朝靴,眉目如墨畫,神情似笑似嗔、又似視而有情,直教人不忍再出言斥責。
虧得她柳元春不愛這般粉雕玉琢的俊美男子,否則只怕自找苦吃。
「也罷,就饒你這一回。」她笑了起來。
「那好,咱們快回鳳儀廳吧,女乃女乃等著你呢!」賈寶玉急道。
而待兩人回壽筵上時,眾人正在听歌姬獻壽曲兒,氣氛好不熱鬧。
賈寶玉引著柳元春來到自己桌邊坐下,目光教獻曲兒的好嗓音所吸引。
柳元春卻在人座之後,對上一張眼熟的臉龐——
是他!她怎麼這樣倒霉?
男人盯住她,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元春索性掉過頭,不去睬他。
一曲唱罷,賈老夫人提議讓十二位孫女兒各做一首詩為壽星祝賀。
柳元春聞言,不由得大為緊張。
怎麼辦?她雖是T大歷史系的才女,不過,對詩詞她向來是少根筋。
就在她心慌意亂之際,賈老夫人已經點到她的名。
「元春,該你。」老臉上滿是期待。
「呃……」柳元春一時腦筋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如以鶴為題,你看如何?」賈寶玉開口。
鶴?柳元春拼命在腦海里搜尋有關于鶴的詞句……
啊!有了。
「駕鶴歸西——」話剛出口,她便硬生生地打住。
懊死!她居然謅出這句,還是在壽筵上。這下子她大概要被趕出賈府喝西北風去了,嗚嗚……她不要啊,她不能離開賈府的美食呀!
賈寶玉聞言,一口合在嘴里的酒噴回玉杯里。
就在眾人驚愕間,一道低醇的嗓音徐徐地接道︰「駕鶴歸西,王母令,恩澤綿長。」
眾人循聲望去,發覺開口解圍之人竟是禮部尚書姚玄燁!
賈寶玉心頭喝了聲彩,開口對上一句︰「乘龍東去,瑤池宴,金玉滿堂。」
話聲甫落,眾人一致拍手叫好。
賈老夫人的面色總算由怔愕中回復了笑顏。
柳元春在回神之後,立時朝為她解圍之人望去——
只見他含笑的雙眸里掠過一絲嘲謔之色。
可惡的家伙!居然偷笑她。下一刻,她微傾過身,對他開口說︰「大人,偷笑是會內傷的,您可得保重。」
聞言,姚玄燁不怒反笑,徐徐地回道︰「多謝柳一姑娘提點,不過我內力深厚,應不致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