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就那樣走掉……
「你怎麼對得起大家的熱情支持?」方才那女子不客氣的訓話像一記悶棍,打在他的腦門上。
難道,真如她所言,他身上背負了成千上萬的熱情而不自知?
那麼,他要怎樣才對得起這些熾熱的支持和心意?他前所未有地思索起這問題。
「謝謝今天來到現場的朋友……」
他的腦中不自覺地播放起這些人如何從亞洲各地輾轉來到這里,又如何曠日廢時搭帳棚,而昨天又下了一場冷雨……
「你完全不知道歌迷是以什麼心情來到這里。」他又想起了她的話。沒錯,他完全不知道,也完全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堅持守候不肯離去。
「因為有你們的支持,我才能站在這里,雖說離別是相逢的開始,但面對分離,我們總會依依不舍……」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
見鬼了,他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他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為什麼他听見此起彼落吸鼻子的聲音?
「我答應,不久後的將來,一定再來亞洲和大家見面,一定把更精采的表演帶給大家……」
奇怪,他的眼眶為什麼熱了起來?
「歌迷的心意是必須被珍惜的!」這幾個字鏗鏘有力的打在他的心坎上。
「時候不早了,外頭很暗,請大家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我和所有工作伙伴,在這里目送各位離去,請所有人配合安全人員的指引,慢慢往出口移動。」
不知是不是出現幻覺,他看到很多歌迷都紅著眼眶,更多女歌迷抱在一起痛哭,所有人一走一回頭向他們揮手,好像和至親之人告別……
「很快會再回來的,我答應很快就回來!」他的嗓子哽咽得厲害,熱淚在眼眶中沖動得想滾落。
旁邊整排跟他一樣慢慢揮動雙手與歌迷道別的工作人員,也好像屏住呼吸,怕發出什麼丟臉的聲音。
只是按照劇本演出而已,他們干嘛演得像真的一樣?他又干嘛表現得那麼感動至深?又干嘛說得好像出自肺腑?他在心中嘲笑自己,絕不承認什麼「真情流露」這種事。
旁邊吸鼻子的聲音愈來愈大,甚至蓋過低低的慢鼓。
可惡,表演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歌迷也走了大半,他們表演給誰看?難道剛才的表演都不精采,現在的演出才感人?
洛德維希搞不清楚,到底是他感動了歌迷,還是歌迷感動了他。
一萬多名歌迷終于順利離開,工作人員也收起感傷的心情開始整理收拾。
洛德維希快快跑到後台去,想找到那名女子,但是後台空空如也。
到底找她做什麼,他也不清楚,就是一股忍不住的沖動。
不會是好事。他對自己解釋。
有了,當然是報仇雪恨!她剛剛讓他受氣吃癟,別以為他會善罷干休。
後台怎樣都找不到人,她一定是想到自己闖了什麼滔天大禍,嚇得逃跑了。
她最好別以為這樣就跑得掉,因為不管天涯海角,他都會把她挖出來。
找出手機,他打出一通電話,把她的模樣詳盡的告訴對方,要對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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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他做得到嘛,又不是做不到。孟葳昨晚混在人群中,和歌迷一起離開演唱會場。
雖然目睹洛德維希有多麼心高氣傲、不負責任,卻也莫名其妙的被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雖然信誓旦旦不再崇拜迷戀他,卻在看過他的表現後,覺得自己陷得更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把車子停入車棚,孟葳提著行李向屋子走去。
孟家二老在十年前不幸撒手人寰,企業重任全部落在這對兄妹肩上,孟挺之剛退伍就以雙肩擔起大片江山,十年來經營得有聲有色,規模不斷擴大,因舍不得相差十歲的孟葳吃苦,孟挺之讓她以用功讀書為第一要務。
以前和父母同住的房子年久失修,孟挺之三年前買了這棟三層樓的花園別墅,一樓是客廳,兄妹二人分佔二樓和三樓。
孟葳做了虧心事,即使現在早已過了哥哥出門上班的時間,她還是不敢從正門進入,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後,打算從逃生梯爬到三樓。
但千算萬算不如哥哥掐指一算,一上樓就見他正負手站在梯前,臉色敗壞的看著她。
又被捉到了,哥哥怎麼這麼神通廣大,每次都能逮到她?孟葳頓覺大難臨頭。
災難找上門,哪有乖乖受難的道理?當然要想法子化解。
「啊……呃……哥哥早,今天真是適合晨跑的日子啊。」她不自然地裝腔作勢,拼命把手中的行李往身後藏。
「晨跑跑了四天?」孟挺之的口氣非常嚴峻。
「呃……這,這是……」哥哥怎麼知道她出去了四天?孟葳顧左右而言他,想解釋那包行李的由來,卻找不到好理由。
「你知道前天是什麼日子?」孟挺之悶著聲音問,就怕太早發脾氣,把自己氣死。
孟葳點點頭。
「昨天什麼日子?」
孟葳更用力的點頭。她當然知道。
「今天是什麼日子?」
孟葳又很小心的點了點頭。
「那你說。」孟挺之一點都不認為她記得這些重要日子。
「前天是洛德維希亞洲演唱會的前一天,昨天是洛德維希在亞洲的唯一一場演唱會,今天是……回家的日子……」孟葳發現哥哥的表情急速沉下,愈講愈心虛小聲。
她說錯了嗎?
「前天是C大研究所送書面審查的日子;昨天是K大口試的日子;今天是N大筆試的日子!只知道追偶像,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研究所甄試生?有沒有把這些人生大事放進腦袋里?!」孟挺之氣憤地戳戳她的腦袋瓜。
就是被你戳笨的啦!孟葳不敢對哥哥這麼說,只敢找借口開溜。
「那……我快去準備,謝謝哥哥提醒。」她裝乖巧的鞠個躬,拔腿往逃生梯跑。
「站住!」孟挺之喝住她,想開溜?門兒都沒有!
「現在才準備來得及嗎?」孟挺之非常氣妹妹的玩物喪志。
「洛德維希出道三年,你就追了三年,不管他在哪里拍廣告、辦簽唱、辦首賣,你都不遠千里而去,甚至連這麼重要的甄試都丟到一旁……他到底對你下了什麼藥,把你變得這麼野?!」這三年來他不知罵過多少次。
在洛德維希出現前,她是個乖巧、听話、懂事的妹妹,誰知他一出現,孟葳就變野、變壞了,不但花錢花得凶,還蹺課去排隊買唱片、參加簽唱會、握手會、歌友會……
自己經營的藝人有大群歌迷是一回事,自己的妹妹玩物喪志又是另一回事!
「他沒有對我下藥。」孟葳抗議。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教那些學校安排筆試口試的日期,剛好在洛德維希的演唱會這幾天?早知道這麼巧,她就不會買簡章去報名了嘛!這些話孟葳只敢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敢講出口。
「那是他帶壞了你?」孟挺之尖銳的質問。
「他才沒有!」孟葳誰污蔑洛德維希,她就跟誰拼命。
「不管有沒有,不準再追逐偶像,听到沒有?你已經快二十二歲了,不該老是再做這種幼稚的事,該認真的找個交往的對象,為自己的下半輩子鋪路。」自從父母過世後,孟挺之就把妹妹的終生幸福當作自己的責任。
「崇拜偶像不是幼稚的事。」孟葳不服氣的嚷。
是啦,忘了去參加各學校的甄試是她的錯,但這和追逐偶像幼不幼稚無關,更不是洛德維希帶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