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雷焰雖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他的長相非但不若江湖人士般剽悍,反而還有幾分藝術家氣息,若說他來自維也納,彈得一手好鋼琴,恐怕也人人相信。
除了雷門之外,雷焰還創立了鮮為人知的跨國性企業,身價逾越世界首富,早就成了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人物。
俊美、瀟灑、神秘、內斂,是人們對他一貫的觀感,只是,像他這樣一個充滿魅力、充滿生命力的男人,是為了什麼原因,而無怨無悔選擇上這條艱辛的路?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
雷焰啜飲著美酒。夢萊茵的環境不錯,酒醇人香,生意興隆,而最重要的是——這里有他最珍愛、最想親手保護的人。
阿茵,我回來了!他想大聲告訴她。我沒有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但變成了世上最強的男人!
罷回台灣時,听到歡場女惡棍這名號,他心里就有預感是她,心頭往事翻涌,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
想不到她真的當起惡棍來了。
「雷先生,真抱歉、讓您看笑話了,不如我們到別家去。」說話的是統領北台灣幫派的湯銘,這夢萊茵正是在他的地盤上,沒出聲阻止錢多多,是因為錢家是幫派的金主之一。
今日這一宴,正是為了幫派的事。
湯家雖是北台灣的第一幫派,但總無法推及國際,湯銘深思熟慮的結果,覺得雷門打到台灣來是遲早的事,還不如反被動為主動,先提出「合作計畫」。
「不用。」雷焰簡明的回答。
湯銘心中惴惴難安。雷焰不貪杯、不也不求財,又隱隱流露令人望而生畏的狂猛氣勢,是極端難以討好的人物,大家都在暗地里說他是「世上最強的男人」。
「那麼……關于合作的事……」在雷焰面前,湯銘只覺自己愈來愈卑微、渺小。
「把跟商場貝結的勾當全部了結再說。」雷焰仍不多說話。
他的眼神穿越醉人的燈光、悅耳的音樂、迷人的鶯聲燕語,投向不知名的遠處。
這里算來是他的故鄉,但早在十九歲離開後,他就沒有回來過了。
這十年來,台灣變化好大,變得他完全不熟悉,所幸他心心念念的人還在這里,所幸她好像過得還不錯。
這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想她,但礙于某個因素,他不能,也不敢派人暗中保護她,只好任牽掛在心里懸著。
現在見到她,他心里的某些牽掛放下了,但難題來了——他今後如何能將目光、注意力自她身上移開?
如果不能將她視為陌生人,又如何持續成為世上最強的男人?如何保護她免于敵人的威脅?
但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位居世界的頂端,又有什麼用?她是他唯一的想望,也是他唯一的弱點。
他落入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掙扎中。
盡避冷氣開得再強,湯銘的襯衫還是濕了——這種話不多、一開口就沒得討價還價的人物最令他頭痛。他再悄悄偷瞄他身邊的護法,連頭皮都要發麻了。
那個黑人護法從一開始,那雙眼就沒離開過他,好像任何不安分的意圖,都無法在那雙利眼中遁形,而那蓄勢待發的無形張力,更讓人覺得他每分每秒都準備戰斗……
「來,來,喝杯酒吧。」湯銘叫來的公關顫巍巍的勸酒。
湯銘叫了兩個公關,主要是陪雷焰,但她們被他的護法一瞪,就自動自發的縮到湯銘身邊來,連眼神也不敢往那邊飄——太可怕了,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尸骨無存似的。
湯銘無意中隨雷焰的眼神望去,很敏銳的知道他看的是誰。
也許,他找到投其所好的方法了!
「你去找茵茵來。」湯銘小聲的對其中一名公關說。
那公關立刻逃也似的跑去找方茵。
湯銘趁機討好,「看來雷先生對茵茵有興趣,如果……」
雷焰那雙眼冷冷的掃過他,神情嚴峻得仿佛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湯銘再也不敢吭半句。
方茵豈是一般人能動的!?湯銘的意思讓雷焰想一拳轟碎他的腦袋。
湯銘用眼神命令手下叫那名公關回來,只可惜為時已晚,方茵已經走到大廳來了。
「誰呀?這麼大的脾氣,嚇壞我們的姊妹?」方茵走了過來,一副見多識廣的神氣——這大台北地區不買她帳的,目前還沒找到。
「沒,沒事……」湯銘怕得直打哆嗦,想不到適切的話阻止方茵過來。
來不及讓湯銘彌補錯誤,方茵清澈的鳳眼就和雷焰冰冷的銳眼對上了。
方茵心上一震,倒抽一口氣。
太像了!他怎麼會那麼像那個人!?
是他回來了嗎?方茵的心如擂大鼓。
如果他回來了,為什麼不找她?為什麼她沒听說?不,也許他只是一個和他相似的人,也或許是燈光使他看起來像他。
她一定認錯了,如果真是方彥回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她!
心念電轉,及時穩住心緒,小臉也就職業性地露出媚人的笑容來。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湯幫主和朋友。」方茵使了個眼色,讓兩名公關過去安撫湯銘,「難得湯幫主帶朋友來,咱們自然不可失湯幫主的禮,讓伙計開瓶好酒,算我的。」
接過伙計拿來的酒,方茵很平常心的坐到雷焰身邊去,黑人護法想動手,雷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動。而在方茵順利把酒杯端到雷焰面前時,以為方茵會死于非命的湯銘,下巴驚訝得差點掉下來。
「這位大哥一看就知道是個角色,不知如何稱呼?」方茵十分恭敬的把酒杯遞給他,自己也端起一杯來。
老天,若不是她眼花,就是燈光有問題,再不然就是她在作夢!
這個人簡直和方彥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多了份成熟、滄桑和高深莫測!
老天,愈看覺得愈像她心中想念的影子,十年來的思念就快要泛濫成災……
雷焰知道不該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太久,但是只消一眼,他就再也無法抽離眼光。
十年了,這十年之中,她從那個愛哭的辮子丫頭,變成一個濃妝艷抹、八面玲瓏的女人……
他的心中有什麼在揪動著,每揪一下,就痛一分。
「好吧,認識朋友的第一個步驟是介紹自己,」方茵低垂著頭尋找話題,「我叫茵茵,是個孤兒,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同情,大哥如果愛護茵茵,就常來捧場吧。」
方茵說完,仰頭干了那杯酒。
他想勸她別喝得那麼猛,但他不能——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如果他對她表現出任何好感,那麼全世界想巴結他的,都將會和湯銘有相同的反應。而想仇殺他的,只會把這里變成戰場,把她變成威脅他的籌碼。
所以,為了保護她,他必須非常、非常小心,不能流露出一絲情感。
方茵見雷焰的杯子連動也沒動,耐心和好脾氣終于用罄,火氣一下子全冒上來。
她慢慢站起身,一腳踩在沙發上,一手擦在腰上,臉上卻笑容可掬。
「這位好偉大的大哥,不知有沒有人數你做人要謙虛,要禮尚往來,要吃敬酒,不要吃罰酒?」她巧笑倩兮的說著,接過他手上的酒杯。
湯銘頻頻對方茵使眼色,方茵卻理也不理。
他急得想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待命,以免來不及搶救傷患,或考慮要不要先把方茵打昏,以阻止災禍釀成,可都還沒有所行動,方茵就已抓起狂來。
「不高興就別來,不想喝酒就別來,不想被當人看就別來!這里也是有秩序、有游戲規則、有人權、有民主的地方,別以為你是湯幫主的客人,我就不敢把你轟出去!」她想把那杯黃澄澄的酒往雷焰頭上倒,只是手才剛抬起來,酒杯就被他身邊那個黑人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