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一輩子都這個樣子,他很正常,不是嗎?
可以想出這種絕妙的辦法折磨他,他再正常不過了!他很正常!
「我會守信用。」她的脖子被掐出了血痕,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是因為她的心在流淚的緣故嗎?
「哈哈……太好了……哈哈……」老人刺耳的笑聲在她離開的背後響起,像尖銳的玻璃,劃破她所有的美好與陽光。
他的父親賈費恩在他再度去醫院看望的時候,奇跡般地恢復了!沒有瘋狂的殺人舉動,也沒有停不下來的恨意,他平靜得異常,完全地正常起來。
「父親……」看到病房內的萊恩滿臉的驚喜與笑容,靜海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出聲。
賈費恩與她的眼神在充斥著藥味的空氣中無聲地交匯了一下。
他實現了承諾,接下來,就該她實現承諾了。
「父親,您真的不再恨我了嗎?」
一切的表情都是可以偽裝的,萊恩並不知道,在所謂的面具之下,跳動的是一顆怎樣的心。
「過去的已經發生了,好像一個噩夢,我總不能一直活在夢里吧!畢竟已經過了二十二年了!」多麼完美的語句,完美的面具!
寧靜海的鼻子隱隱發酸,她強忍著,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她幫萊恩做了選擇,既然選了,就不能再後退!
「爸爸!」張嘴,他叫出了這個記憶中的稱呼。他伏在床上,伏在老人的胸前,感受親情的溫暖,「您真的可以原諒我曾經犯下的罪嗎?」
「是!我原諒你了!」他此刻的心中正譜著完美的樂章,明天這個時候,他就可以看到他與他同樣的表情了。
失去所愛的人,那種椎心刺骨的痛,他要他感同身受!
「爸爸!」幸福降臨得是不是太快了?他今天上午才許願讓靜海與他永遠幸福,現在就又得到另一份願望。愛情、親情,一下子他全都擁有了,幸福的太不真實!
「爸爸,以後我們一起生活好嗎?」他想做個兒子,四歲之後,他一直是個孤兒。
「好。」他語調上揚。
「我覺得,我突然之間好幸福!」深藍色的眼瞳中,封凍的大海在重起蔚藍的波浪。
「我也是,兒子。」
一室安定和諧,而暗流,隱在背後。
回到伯爵府,已是晚上。萊恩將靜海送到她的房間前,溫柔地撫著她的黑發。
「如果沒有你,我想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一次又一次地來到我身邊,救我、愛我,把陽光般的笑容帶給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心情。如果,那天在加爾達湖邊,我沒有遇見你,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他捧住她精巧的臉,「靜海,你知道嗎,當初的我絕沒有想到,一個那麼明朗的女孩會成為我今後生命的一部分,雖然現在問似乎有點晚,但是我想認真地問你一次。」
她仰頭靜靜看他。
「靜海,願意一輩子陪在我的身邊嗎?」他現在可以給她一輩子的承諾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這張俊冷的臉只為她而綻放熱情,她好想答應,好想好想,可是……
她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送上她的吻。
什麼話也不能說,什麼事也不能答應,除了吻他,她別無他法。
「愛你,萊恩,靜海愛你……」輕輕摩擦的雙唇呢喃著她唯一的心聲。他震了震,隨後回應她青澀的吻,用同樣不熟練的動作回吻她。
走廊間,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長長難分。
愛,只在此刻了。
如果說,昨天身在天堂,那麼今天,他便墜入了地獄。
靜海不見了!她的房間,只留下那些他送給她的禮物,其他的衣物護照全都不見了!窗前的桌上,遺下那個翅膀形的耳環和一頁紙,紙上有三個字,「我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來人,快點來人!」萊恩從樓梯上匆匆而下,叫來了屋內的僕人。
「什麼事,萊恩少爺?」幾個听到喊聲的僕人急忙趕來。
「今天見過寧小姐嗎?」
「寧小姐?」一個僕人留有印象,「天微亮的時候,她就已經出門,好像帶了一個包,從側門走的!」
「該死!」萊恩憤怒地跳了起來,「為什麼不攔著她?」
「少、少爺,我只是一個下人,我不知道,我……」這個失蹤了二十年才出現的少爺雖然一直沒什麼笑容,但從來沒有對他們發過脾氣啊!
「算了,給我準備車,我要出門!快!」如果她真的走了,那唯一可能的去處就是機場,但願他可以追上她。他要抓住她,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一個晚上而已,怎麼會這樣?他們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是,是!」看到他臉上的怒火,僕人立刻四散去準備。
拽緊手里的耳環,萊恩發現自己的情緒陷入極度的不穩定中,這是他二十二年來從未有過的情緒。
他一定要追到她,找回她!
兩個小時後,萊恩拖著沉重緩慢的步伐,失落地回到伯爵府。
他找不到她!他真的找不到她,他找遍了機場,都沒有見到她,難道她已經走了?離開了巴黎,離開了法國,遺下他?
血液,開始在他的身體里倒行,萊恩的手腳一片冰涼。這種感覺,就好像世界崩塌了一樣。一想到靜海不在身邊,他似乎連呼吸都快要不會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木然地自語著走進空闊的大宅,拖著腳步,終于在踏上樓梯的時候支持不住,滑落在地。
發現他的異狀,屋內的僕人上前詢問︰「少爺,您?」
沒有回答,抬起的深藍色眼瞳中,只有一層重重的冰,美麗的瞳孔渙散著。
「為什麼……」他不相信她會舍得遺棄他,獨自離開這里。這里面一定有誤會,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靜海不會走的,她會回來的!她只是出去一會,很快就會回來的。就像以前那樣,無論他如何推開她,拒絕她,她都會再一次地出現再一次地微笑。
她,不會忍心丟下他的!
被父親拋棄,他只懂流淚。可是現在,他已經連流淚也不會了,他的心,竟空洞得好像失去一樣。
他不能失去她的,只有她,他是一定無法失去的!
深寂的大宅里,所有的人都在為少爺的反常而擔憂,有的人開始上樓叫喚伯爵大人,有的人則去聯絡佐尼菲亞候爵。一切的人之中,只有一個人在看到他期待的一幕後在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令人寒戰的笑。
樓梯的一角,早上剛從醫院搬回來的賈費恩拄著拐杖在笑。那是一種偷笑,一種竊笑,與他的年齡身份完全不搭的笑。他終于如願地看到他的痛苦了,失去愛人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
精神錯亂的老人一步一歪地回到房間,將擺放在桌上一位東洋女子的照片攬在懷里。
「米兒,米兒……」他的聲音,濃濃的興奮中卻有一絲隱藏的憂與傷。
陽光,照不進他的房間,他又一次開始拒絕陽光。
他的生活,比以前更加灰暗。
第10章(2)
推開他的房門,佐尼菲亞無奈地搖搖頭,來到窗前欲拉開厚重的窗簾。
「別拉。」陷在沙發上的藍瞳男人動了一下,用低沉的聲音打斷佐尼菲亞的動作。
沒有理會他,他依舊重重一拉,掀開了一半窗簾,外面的陽光立刻灑了進來,耀眼得讓他睜不開眼。
「自暴自棄有用嗎?」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看夠表弟這種一味退怯的樣子,「想要就去爭取啊!去把她找回來啊!等待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