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直在幾小時內所完成的收納工作令她嘖嘖稱奇,簡直是神乎奇技。
「這些……全是老師一個人整理的?」她喃喃自語的轉身,正好見流川直拿著水桶、拖把進來,她不禁傻愣愣地瞅著穿短褲的他。
他彎著身,手中的拖把在地板來回揮動,牆角、桌子底下全沒放過,打掃時的認真細心直逼專業等級,動作熟稔利落,大男人做起家事一點也不覺得突兀。
「如果有要洗的衣服,放進一樓浴室的洗衣籃里,我待會一起洗。你把行李放你房間,沒事的話可以去三樓,跟大家一起看電影。」流川直邊認真拖地邊交代道。
「欸?」他听來尋常的話語,卻教倪橙橙更為驚愕。
他竟然……要幫她洗衣服,還讓她去樓上休息看電影?
有沒有這麼好的上司啊?他一個功成名就的大男人,竟會有做家事及烹飪的「良好」興趣?將來當他老婆的女人,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這麼一想,她突然非常羨慕那個尚未出現的女人。
她略感不安地上三樓,果真看見三名男助手,坐在有如電影院的寬敞視听室里,正邊嗑零食邊看電影。
「橙妹妹,你來啦!要不要喝啤酒?」侯仔見她進來,拎起一罐啤酒要給她。
「三位大哥,那個……讓老師一個人在樓下打掃真的沒關系嗎?」倪橙橙真的覺得這種情況非常怪異。
「做家事是老師工作後唯一的放松方法,如果搶著幫忙,他反而會不高興。」阿國說,把洋芋片遞給她。
「老師真是好好先生,我以為創作天才都會有些孤僻或情緒化。」倪橙橙笑著說。她不會喝啤酒,只接過洋芋片,跟著大家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觀看電影。
「老師的好脾氣,只有在工作完成的短暫時間。」侯仔改拿一瓶可樂給她。
「怎麼說?」
「一旦進入創作模式,他就會變得很嚴肅、情緒很緊繃,而且很悶,工作室的氣氛會很緊張,他不是完全不講話就是突然暴走。」阿雄解釋,將手中的豆干傳給她。
「呃?反差這麼大?」倪橙橙微訝。回想跟他一起工作的第一夜,他似乎真的沒說幾句話,而她也只看見他始終埋頭作畫的背影。
現在的她,有點難以想象他酷勁的另一面。
「你很快就有機會見識了,現在能休息就要好好享受,也要學會補眠。通常我們都會在交稿後先睡上半天,再放空一整天,然後隔天再睡一天,接著便進入備戰狀態。」侯仔教授她生存秘訣。
阿雄和阿國偶爾也插上幾句話,讓她更了解這里的工作型態及流川直的一些習性、個性。
因為看的是卡通喜劇片,他們邊看邊聊邊笑,輕輕松松、吃吃喝喝,連看兩部就已經是晚餐時間。
雖吃了一堆零食,但當他們下樓看見一桌豐盛料理,倪橙橙馬上又想大快朵頤。
三名男助手看到也是,他們的胃像無底洞,只會拼命想填塞東西。
對流川直而言,做家事及烹飪可以轉移工作所帶來的壓力,暫時擺月兌漫畫創作的一切,而看見他們將他煮的料理全部清空,也讓他有工作以外的另一種成就感。
而倪橙橙身形雖嬌小但食量並不小,她大剌剌的吃相,也沒讓流川直覺得反感,反而喜歡上她的單純不做作。那種喜歡無關男女之情,他只把她當成像小妹妹般看待。
悠哉的天堂生活「咻」一下便過去,第三天,工作室又進入作戰狀態。
第3章(1)
罷開始一兩天,流川直會先把已寫好的兩個故事劇本往下畫出一、兩回的分鏡草圖,而後傳給日本責任編輯審視,一方面也交給助手們過目,簡單交代需要找的背景資料。
草圖順利通過後,他便著手繪制正式鉛筆稿,助手們也開始各自的工作--侯仔負責街景建築物及一些配角,阿國負責效果線及機械、科技類線條繪制,阿雄負責上墨及涂黑,而倪橙橙則負責貼網。他們之間的工作,亦可視情況相互調動。
只是身為作者的流川直,構思故事及繪制底圖的初稿工作,卻沒人可幫忙分擔。
堪稱量產型天才漫畫家的他,已經好幾年同時在出版社兩本不同刊物進行長篇連載,每月不僅有兩次截稿日,平均半個月的交稿量更超過六十頁,因此在截稿日後僅休息一兩天便又得投入創作,壓力十分的大。
倪橙橙第一次跟大家完整經歷趕稿周期,工作期間她穿T恤、運動褲,頭發夾鯊魚夾,跟其他大男人一樣洗戰斗澡,三餐吃土司、泡面、便當。但即使每天睡眠四小時,身上衣服沾滿網點屑和墨漬,她也絲毫不在意,樂在工作中。
順利交稿後,她跟著其他助手們一起放假,看電影、看漫畫、玩線上游戲,然後再享受流川直的好廚藝。
她輕易便適應新生活,與幾個大男人相處和樂融融,進來工作半個多月,她沒再回自己的租屋處,直接把這里當家窩,就算放假也懶得出門。
她也注意到,流川直工作時的確不太說話,只有對畫稿質量不滿意時,才會繃著臉斥責助手重畫。而等到休假,他也多半在忙家事、忙煮菜,她跟他其實沒有太多機會說到話。
即便一起坐在餐桌前,因為要跟三個大男人搶食,她也沒時間與他閑談。
雖有些遺憾無法跟偶像閑話家常,也見識到他一點嚴厲的脾氣,但她仍非常喜愛這份工作,很滿意這樣的生活環境。
豈料,大家口中所說的流川直的嚴厲及暴躁,她其實尚未真正領教到。
「這里的車我不是交代要MAZDA車型,為什麼畫NISSAN?」流川直抽出幾張原稿,不悅地指責。
「那個……只是配角的車,我昨天問過老師,你說沒關系……」他突然爆發的怒火,讓阿國很小心地回話。
「沒關系?我有說沒關系?全部給我重畫!」他將數張原稿丟在阿國的桌上。
「你昨天真的有說‘隨便’。」倪橙橙不禁為阿國伸冤。她感覺流川直從昨天起似乎就心情不佳,助手有疑問時,他都只背對著大家不耐地答「隨便」。
「這些網點全撕掉重貼!」流川直轉而將怒氣指向她,也抽起幾張原稿放她桌上。「這里不是漸層網,貼六十一號及六十二號平網,做出刮網效果。」
「啊?可是……我昨天問你,你說隨便。」倪橙橙看著自己被指出錯誤的地方,急忙辯解。
他在原稿上注記的字跡太潦草,她向他詢問時,他答隨便,而她也有把自己想做出的效果向他說明,他那時並沒有異議,為何現在全部有問題?
「我覺得這樣處理應該……」她想解釋,卻被他怒瞪一眼,只好縮回脖子不敢再說話。
流川直又走向侯仔及阿雄。「這里背景透視角度有問題,重畫!這些不是全涂黑,要做出光澤。」他怒聲一一挑出需修改的地方。
嚴厲訓斥一番後,他轉身悻悻然離開工作室。
「那個……老師今天很怪喔,」見他離開,倪橙橙小聲問著,被他方才的暴怒驚嚇到。
「不順。」阿雄道。
「不順?那個來喔?」覺得工作室氣氛緊繃,她干脆說個冷笑話緩和。
「來了就順了,就是不來才不順。」侯仔接話。「這叫‘卡稿癥候群’,這癥狀也許半個月、也許一個月,也可能兩個月才來一次,無法預估。遇到了,就多包容些。」侯仔攤攤手,表示大伙只能忍耐。
「那吃巧克力有沒有效?」她狀似認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