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毫不停歇的下著,手指縮緊,扳機緩緩扣動……***
听到「催眠密碼」這幾個字,耿綠突然墜入了一個空茫的世界。
除了眼前那兩條模糊的人影,其余全是刺眼的空白。
整個世界突然陷入反常的寂靜,只有一個模糊卻確定的聲音,喃喃地在耳邊徘徊︰「來吧,來吧……」
于是,她越過那兩個模糊人影,遵從深層意識發出的聲音,走到這里來。身後有什麼人說著她听不清的話,她一點都不想理會。
「開始我們的游戲吧……」當她听到這句話,記憶深處便涌上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就是她的目標,而且,她清楚的知道,這個目標就在她的身後,她毫不考慮的遵從聲音的指示,把槍瞄準他。
好大的雨突然打下來,她應該淋得渾身濕透,可是她卻沒有任何感覺和反應,因為她必須盯緊她的目標。
只是……為什麼她心中有難以形容的酸楚涌出來?為什麼當她瞄準這個人,她的心會這樣痛?
她認識他嗎?她根本看不清這人的容貌,他在她眼前,只是一條模糊的形影,和一個異常確定的感覺,知道他就是她必須以槍瞄準的目標。
她惟一的認知就是,她必須把槍瞄準他,等候命令一槍殺了他!
「必須殺了他、必須殺了他!」這樣的聲音佔據了她的腦海,也控制她所有知覺,她高舉的槍也樂于服從命令。
啊……她的心好痛,為什麼會這樣緊、這樣痛?
不知為何,他的影像愈清晰,她的心就愈痛,甚至連呼吸都異常困難。
許多影像在腦海翻涌……有個人一直與她作對,把她氣得直跳腳……有個人欺負她,卻又一直保護她……有個人……她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卻又不可自拔的愛著他……有個人把她擁在懷中,對她輕聲細語……有個人陪她跳今生的第一支舞,給她今生惟一一個浪漫醉人的夜……那個人的眼很亮,仿佛能直視她的心;那個人的眉濃得恰到好處,就是剛好那麼性格;那個人的嘴總不饒人,但卻有著最迷人的唇型;那個人的鼻,又直又挺……她永遠也無法忘卻那人的容貌和自己心中深沉的愛!
當眼前的人影愈清晰,她的心就愈激動那個人的模樣與她的目標重疊!
不!
她的心在吶喊,她怎麼可能殺他?他是她今生惟一最愛的人,她怎麼可能拿槍抵著他的胸口?
不!她不要殺他,她寧可自己死,也不願他有任何閃失!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她的槍就是非要指著他,她的腦海里就是一直回蕩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的聲音……不!不要!不要殺他!
她的心在嚴重抗議,可是她腦中的命令卻愈來愈強烈,她的手愈扳愈緊。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他為什麼不逃?為什麼要自己來抵住她的槍口?為什麼?為什麼?!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你快逃呀!你為什麼不逃?快逃呀!她的心發出尖銳的吶喊,不要讓我殺你,不要讓我殺你呀!
「快扣下扳機,殺了他。」
老天爺,如果有人非死不可,讓我死吧,求求你,讓我死,不要讓他死!
「快!快殺了他!」
不要!我不要!我愛他,不要他死!
「幫助我,幫助我,卓飛……」她的心在吶喊掙扎,可是她的大腦卻不听使喚,一徑地拿槍威脅他,「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殺你……」
賓燙的熱淚溢出眼眶,混在冰冷的雨中,難以分辨。
「快殺了他!」
腦中強硬的命令,逼迫她扣下扳機。
「我可以為你生、為你死!」卓飛清朗堅定的聲音突然竄進她耳膜,那對毫不退縮的眼眸強硬地開啟她被緊鎖的心扉。
「不!我辦不到,」她終于吶喊出聲,耗盡全部氣力掙月兌禁錮自己的無形牢籠,「卓飛……」
就在那千分之一秒,情勢有了天大的轉變,一柄薄刃掠過得意忘形的李郁的咽喉時,卓飛正一手接住從催眠中掙月兌、搖搖欲墜的耿綠,一手接過她手中的槍,只一眨眼的時間,子彈已直直穿過李郁的心髒,連僕倒在地的聲音都被雨聲掩蓋。
令黑白兩道聞名生懼的鬼才李郁,就這樣樂極生悲的死在自己的得意忘形之下。
卓飛丟掉手中的槍,抱起因精神耗費太多而體力不支、伏在他肩上低低啜泣的耿綠,「噓,過去了,都過去了。」
「我怎麼可能殺你?怎麼可能親手殺你?我是這麼愛你呀,」
雹綠抱緊他,好怕自己真會在那種情況下失手殺死他,「卓飛!卓飛!卓飛——」她連聲呼喚,以他的回應證明他的存在。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卓飛心疼地抱緊她。
卓飛終于明白,如果不是耿綠對他的愛超乎人類所能想像,連「鬼才李郁」都無法禁錮、控制,現在倒在寒雨中血流成河的,就是他。
「卓飛……」她余悸猶存,無法想像如果不是卓飛那宣示般的告白幫助自己自催眠中月兌困,將會發生多麼無法挽回的憾事。
「噓,是惡夢,只是一場惡夢……」卓飛低頭吻住那抖瑟不安的唇。
生死與共的愛在彼此心中燃燒,連寒雨也不再那麼冰冷。
早在多年前,他就放不下她,現在,她終于也離不開他了。
***
深夜,大雨還沒過,耿綠就發起高燒。
「卓飛……卓飛……」耿綠在夢中發出囈語。
她舉槍殺死卓飛了!惡夢盤踞她的腦海,她無法掙月兌。
「綠,我在這里,綠……」卓飛心疼地擁緊她。她還在發燒,渾身都在顫抖,就算吃了退燒藥,還打了針,冷汗還是涔涔的流下來。
「卓飛……不要死……」熱淚滾滾地溢出,濡濕了枕畔。
子彈穿過他的胸膛,殷紅的血像突然破掉的水管般急涌而出……「綠,你醒醒,我沒有死,我在這里。」卓飛輕喚耿綠,想把她從惡夢中拯救出來。
「卓飛,你活過來,你死了叫我怎麼辦……讓我死,你不要死……」她擁住倒在血泊中的卓飛,肝腸寸斷、淚如雨下,「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她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耿綠!雹綠!」天哪,她夢見什麼了?她想殺了自己?卓飛焦急的想搖醒她,卻遲遲無法把她從夢中的世界拉回來。
可惡,該死,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喚不醒她?為什麼她一直游移在夢中那不真實的世界?
「我馬上就到了,這輩子,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追隨你……」扣扳機的手一點也沒有遲疑,「下輩子,就不要再干戈相對,讓我們當一對甜蜜的情人……」
「耿綠!你醒過來,醒過來!」他瘋狂的搖晃她、呼喚她。
她就要在夢中死去了!那給他相當不好的預感,也許她的意識就要被殺死在惡夢中,永遠也回不來這世界,天哪!
難道……難道李郁的「游戲」還沒結束嗎?耿綠還沒有完全從李郁的深層暗示中解月兌嗎?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突然驚駭得不知所措。
懊死,該死千百次的李郁!
「耿綠,醒醒,求求你醒過來,回到這個世界,回到我身邊來……」除了瘋狂的親吻她,他一籌莫展,「別離開我,耿綠!」
「卓飛……」一股莫名的力量,把她從極度悲哀的夢中世界拉回到現實中,她驚喘著睜開眼,自然地回應卓飛印在她唇上的熱吻。
「醒了嗎?醒了嗎?」卓飛感覺到她微弱的回應,驚訝的簡直要喜極而泣。
「嗯……」耿綠睜開眼楮看見卓飛,兩眼一擠,兩串眼淚如斷掉的珍珠,嘩啦嘩啦的滾下來,「我作了好可怕的夢,夢見我親手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