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耿綠一如這幾天以來的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地轉著卓飛的身影,他握住她手的觸感、他不正經的嬉笑、他處理危機的超然魄力、他對她的保護、他的吻、他的氣息、他的胸懷……不知為何,辛酸的熱淚總是伴隨這些美好的回憶,在眼眶中打轉。
***
「看來她沒死。」李邗咬牙切齒道。
「如果這樣就死掉,這場游戲就太無趣了。」李郁陰森冷笑著。
「我非派人去宰了她不可!」
「那個‘鎖’也別留活口。」
「知道了。」
「耿綠啊雹綠,別人殺不死你,我就不信連你自己也不能。」
第六章
有人!
雹綠在半睡半醒中驚起,反射性的滾離床鋪,一把匕首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插入她方才的位置,而她此時則蹲伏在地板上,像只蓄勢待發的豹,警覺地瞪著襲擊她的人。
夜非常深也非常暗,但她早已適應了黑暗,完全掌握來人的一舉一動。
那人迅速拔起匕首,繼續朝耿綠揮來,耿綠一個旋踢,踢飛了他的匕首。
「誰派你來的?」渾身充滿不怒而威的氣勢。
「你管不著!」說著又是一輪猛攻。
雹綠身手利落地閃躲、反擊,沒幾下就把刺客制伏,只是不久前受到的肩傷,這會兒又開始發疼。
「隱瞞對你沒好處。」耿綠規勸似的說道,右手扣住他的死穴。
「那個「鎖」被殺了!」小月和小芬慌急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回蕩,沒多久雙雙來到耿綠的房間。
「是你殺的?說!誰派你來的?!」耿綠更加大力量,逼殺手吐出實情。
「哼!」那名殺手冷哼一聲,居然兩眼一翻,全身頓失力氣,魂歸九泉。
「可惡!」耿綠氣惱不已,她最恨這種沒有結果的結果。
「寧可一死也不肯透露半句,真是好漢。」小月嗤哼的翻翻那具尸體,「可是自殺前,怎麼不做些對人類有貢獻的事呢?」
「這種人死十次也不值得同情!」小芬氣得想當下鞭尸。
「鬼影集團的殺手。」耿綠從他後頸的骷髏刺青,認出他的身份,「看來李邗和李郁所掌握的真正勢力,現在才顯露出來。」原來她日前所鏟除的鬼影集團,只是屬于李均的部分,另外可能還有屬于李邗的部分,也許李郁也有相當的戰力。
李氏兄妹的狡黠,令人不寒而栗。
「鬼影集團怎麼找到這里的?」耿綠思考這個問題,他們到底用什麼辦法追蹤別人?「你被人反追蹤了。」小月負手對小芬說,表情有超乎年齡的冷靜,「可能是你在對李氏姐妹放追蹤器的時候發生的。」
「我早該知道小小的煙幕彈根本不能騙過李邗,這麼說……」
兩兄妹對望一眼,臉色乍變,「快逃!」
兩兄妹不約而同地縱身從窗口躍出,耿綠也如法炮制,就在她落地之前,那棟大廈轟的一聲爆出血紅火花,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不絕于耳,現場立時煙塵四起,不斷地朝空中射出亮麗煙火、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仿佛惡魔的慶祝儀式。
雹綠被彈出十丈遠,她困難的爬起來,望著那充滿諷刺的火花。
這一切是因她而起,她心中比誰都明白這點。
因為李均死了,所以李氏姐妹要追殺她,她們追殺她非但不用管別人的死活,甚至可以拿成千上萬的人來陪葬。
將會有一堆不相干的人用她不知道的方法來殺她,而在她被殺之前,會有人一直死去。她不難推測出這點,結果是,除非她趁早殺了李氏姐妹,否則她最好早點死,以免太多無辜的人死于非命。
正思索著下一步,附近圍觀的居民竟有人認得她。「啊——是耿綠!」
現場起了莫名的騷動,方才圍觀的青少年、老年人、家庭主婦全把注意力投向她,有人掄起拳頭,有人撿路旁的石頭,紛紛朝她涌過來,那些人個個面無表情、眼神呆滯。
「和耿綠一起死……」
雹綠惶然的退後一步,這些人都要跟她一起死?又是一堆無辜的「鎖」。
「和耿綠一起死……」
那些人七手八腳的捉住她,往不斷吐出烈焰的大廈跑去,要和她一起葬身火窟,而有一些人,更是不顧一切的往火窟里跳。
「不——不要!」耿綠受驚于他們蠻橫的決心,更震撼于那些自戕的人,心中慌亂之余,連忙上前阻止,「誰也不要死!」
在那時候,她听見除了「和耿綠一起死」之外的其他聲音,「十二……死……死……」
天,那是什麼?在這些「鎖」之內,還有更深層的暗示嗎?雙層暗示?天!她什麼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那些人被火舌吞噬……「不!」
有什麼方法可以使他們醒過來?有什麼方法?老天,求求您,讓他們醒過來。她不斷的向天祈求,這些人都是無辜的!
「和耿綠一起死……」
包多人蜂擁過來,推擠人群。
「不要——你們快回家去——」那些人完全無法理會,只一徑地要和她一起死,或自我了斷。
事情怎麼會這樣?她該怎麼辦?深沉的無力感排山倒海地朝耿綠襲來,她茫然無措的呆立在當場。
難道她真的非得和他們一起死嗎?或者他們非得和她一起死才行?
不,這兩種結果都不能發生,可是,另一種結果卻一再發生——自殺,四周彌漫著濃厚的死亡氣息。
突然靈光一閃,她掏出槍來,朝空鳴槍。
那些人果然被槍聲震懾,紛紛停下來,放開了她。
「你們醒醒!」她大喊,「你們沒有必要死,不管是誰要你們死,你們都沒必要听從。」
但那也只是一下子,所有人又恢復了要和她一起死的意識,繼續朝她簇擁過來。
她該怎麼辦?她這個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刑警,該如何拯救這些「鎖」,又該如何解開鎖內更深層的催眠?
雹綠癱軟地任那些人推擠,絕望得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之間,她整個人被拖離地面,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你還在這里做什麼?」尖嘯的機車聲中,只有卓飛怒氣昂揚的狂吼。
***
「難道你不知道面對人海戰術,最好的辦法就是逃?」破爛的廢屋里發出渾厚的怒吼。
卓飛氣得一張臉孔都扭曲了。雙層催眠的事他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听聞,他氣她不懂得保護自己。
「逃就可以解決問題嗎?如果逃走,我怎麼對那些喪失知覺、忘記自己是誰的人交代?又如何向在家中等他們的親人交代?」耿綠義正辭嚴。一想到這背後所牽涉的廣大問題,而這些問題皆因她而起,她就痛恨自己的無能。
「你在那里又能做什麼交代?難道你想死在那里?」他們差點就殺了她了,她知不知道?卓飛氣她的無知。
「如果讓他們殺了我,可以挽救一切,死不足為懼。」她生來就是要當刑警,就是要為人民生、為人民死,「問題是,他們不只要殺了我,還要殺了他們自己。」一想到那股不惜一切與她同歸于盡的決心,她就不寒而栗。
卓飛聞言懼然,「你怎麼可以有這種念頭?!難道這樣就讓你喪失了生存的意志?」他們有許多時候,是必須靠生存意志活下去的,她怎能允許自己萌生這種念頭?「我不準你有這種念頭!」大手一拉,就把她按人懷中發疼的那個部位。
「你不是我,又怎麼能知道那種感覺?」耿綠用力推開他,「當你知道你只要活著,就會有一堆無辜的人不斷地要與你同歸于盡,還有更多人在你面前死去……不!」心痛和絕望不足以形容,她的眼眶發熱,渾身都在顫抖,她的存在間接讓她變成殺人無數的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