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保勝听出了她語調中的狐疑,輕快的解釋著,「當然不是,這是我的雇主特別交代的,他希望你可以先在日本走走看看,然後考慮要不要留下來。」
「什麼意思?」她愈來愈不喜歡這樣的安排,「誰說過我要考慮留下來的?我從來沒打算在日本長住。」
「現在先不要決定好嗎?如果等你走遍了日本還覺得不喜歡再作決定比較妥當吧?」
現在常筱櫻希望自己日文很差,與人溝通不良,而不是這樣呱呱叫,「我不知道你的那個雇主是什麼用意,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真的沒有打算長久住在日本,因為我喜歡台灣。」
「沒問題,但是四處逛逛應該不影響你喜歡台灣的心吧?」
「你很會說話。」
「悶著對身體也不好,就讓我暫時充當向導,好好的介紹幾個日本好玩的地方給你參考。」
突然,她的腦袋閃過一個念頭,所以沖動的答應了久保勝的好意,應允道︰「我十分鐘後下樓和你踫頭。」
她要問久保勝關于櫻花園的事情。
***
走過上野公園,看到千百棵櫻樹形成的花海,著實有讓人炫目的美麗,但是日本人是狂愛櫻花的民族,一到賞櫻期間,到處人潮洶涌,所以看到的除了花海就是人山人海了。
「不是這里。」
苞著,在久保勝的帶領下,她到了新宿御苑,這個古代信州高遠藩主的居所。來此她才知道一件令人訝異的事情,那就是這里大部分的建築原木是來自阿里山。
接著又看了很多個景點,她已經眼花撩亂,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錯覺。
「不是這里。」常筱櫻搖搖頭。
已經走訪了不少處櫻花盛開的好景點,跑軟了腿,看花了眼,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每一處都不是出現在夢境中的櫻花園。
「也許並沒有你說的地方。」久保勝覺得她所形容的地點並不像東京附近可以賞櫻的景點,仍捺著性子帶她到四處探查,直到她再度說出否決的話,他也覺得累了。
只是他不好意思說,沒有人這樣賞櫻的,像這種賞櫻法,櫻花再怎麼美麗,也無法領會。
「也許你說得對,說不定那個地方真的不存在。」常筱櫻也覺得自己太傻了,竟然會相信一個夢中人說的話,還發了瘋似的到處尋訪他的住處,這要說出去,恐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所以一開始她並沒有對久保勝說那是出現在夢中的景象,為的是給自己留一點顏面。
「這樣吧,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我自己再回飯店就可以了。」
「那怎麼成,要是你迷路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的日文和人溝通不成問題,這里的電車又方便,要回飯店並不困難。你應該還有其他事情得辦吧?」
「我的責任就是好好的帶你到處去玩。」
一整天過去了,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獨處,但是久保勝太堅持也太負責任了,好象出門後她就是他的責任,害得她想靜一下都沒法子。
「對不起,我其實是想要體驗一下一個人走在東京街頭的感覺,你在的話,我……」
「對不起,我是不是做得不好?你覺得厭煩了嗎?」
他的反應太激動了,害得她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罪惡感。
「別誤會,你很周到,我也看到了東京美麗的一面,但是,你應該知道,有時候人會想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事情。」
常筱櫻懷疑久保勝是不是真的懂她的意思,因為他杵了好久才點頭,而臉色還是和剛才一樣難看。
「我回到飯店會給你電話,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老板……」
「如果他說了什麼,就說那是我的意思,我其實很討厭人家跟在我身邊,你就這樣告訴他,或者……」常筱櫻丟給他一個難題,「或者他願意親自來當我的向導,這樣我也可以接受。」
當然這並不是她的希望,在找到那個櫻花園之前,她並不急著想要見到母親口中所說的「他」。「好吧,既然你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那麼我就先離開了,不過請你回飯店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好嗎?」久保勝依舊很盡心的央求著。
其實她並不很喜歡日本人,除了因為她的親生父親可能是日本人之外,他們刻意表現于外的親切總讓人感覺不自然。
但是,久保勝算是個可愛的日本人吧?她的確這麼想,所以不想讓他太過為難,「我會打電話給你的,不會太晚。」
「有什麼事情也請隨時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
「那我……」
「莎優娜拉。」常筱櫻轉身,自顧自地揮手離去,不讓他有機會拖泥帶水。
***
「醫生,阿真難道要一輩子這樣了嗎?」穿著典雅的和服的歲方玲子帶著一臉愁容,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兒子,既悲傷又無奈的問著一年來已問過不下三百回的問題。
躺在床上的歲方真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花費了所有精力所栽培的兒子,在家中莫名其妙的跌下樓梯,經過緊急送醫救治,生命是無大礙了,但是這一年來卻沒有醒過半回。
「真抱歉,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就是找不出少爺之所以昏睡不醒的原因。」遠藤醫生沮喪的說。
歲芳玲子難以相信的搖著頭說︰「這太沒有道理了,永田醫生說阿真並沒有腦死現象,不應該這樣昏睡不醒的,但是都過了一年,他卻一次也沒有醒來過,這到底是什麼因素呢?」
「歲方太太,請你不要過度激動,永田醫生也很努力的在找尋其他可行的辦法,會盡一切的力量喚醒歲方少爺的知覺。」
「誰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醒過來,我老了,丈夫現在又中風,恐怕下半輩子都得靠輪椅度日,我一個女人家……」
覬覦歲方家產業的同業又虎視耽耽地等待著扳倒他們的機會,她有多少力量可以對抗這一切?
「听說你打算把歲方董事長在外頭的女兒找回來?」
歲方玲子點頭,道︰「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是經商的料,但是我不想讓歲方家在我手中垮掉,阿真變成這樣,幾乎不可能成為歲方家的繼承人,而那個女孩……」她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無奈的說︰「畢竟她是保智的親骨肉,由她來繼承或許也是個選擇。」
「歲方太太真是太寬容了,願意接受董事長在外的風流韻事,但是那女孩的母親怎麼處理呢?你難道不擔心你和少爺的未來?」
「這倒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個女孩的母親已經過世了,當然過世之前我已和她達成協議,她答應讓那女孩回歲方家。可是還得經過審核,看那女孩是不是有那個能力挑起歲方家的重擔。」
「說得也是,畢竟歲方家的事業在日本是數一數二的,沒有魄力恐怕也是難以辦到,可惜……」遠藤醫生望著躺著不動的歲方真,感嘆的說︰「要是少爺可以快點醒過來,那就再好不過了,他是真的有那種領導能力的人。」
「是啊,他是最適當的人選,但是,我已經累得等不到他醒過來了。」
「請多多保重。」任何人都知道,一個對商業一竅不通的人要獨挑大梁,那的確是個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他明白那是怎樣的一個重擔,但也只能在旁打氣支持。
「謝謝你,遠藤醫生。」
「請別跟我客氣。」
「還是要跟你說謝謝,還有……」歲方玲子望向床榻,再次央求著,「阿真還是要請你多多費心,我依舊希望他早日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