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瞧她這副憨憨愣愣的模樣,沒想到媚惑的手段居然這樣驚人!他越想越光火,忍不住加大手下的力道。
「好痛……」如君因手腕的痛楚而蒼白了嬌顏,只能虛弱地推推他。「你、你弄痛我了。」
痛?他就是故意要讓她痛!
「我說過,要妳安分地當齊夫人,別打什麼鬼主意。」他怒極反笑,只是那笑容極其猙獰,教人不寒而栗。「結果呢?我才一個轉身,妳就找到姘頭?怎麼,這是在抗議我冷落了妳?」
面對齊燁陰鷙發怒的恐怖表情和抓痛了她細弱手腕的強勁力道,說不感到害怕是騙人的,但她咬緊了下唇,倔強地不肯認輸。
「我沒有。」她努力迎上他的視線,不讓聲音泄露出一絲軟弱。「剛才我大聲呼救,你也是听見的,不要錯怪我!」
如果是怪她動作太慢,那麼她會乖乖認錯。但如果是怪她不守婦道,胡亂勾引男人,那麼她可不服!
她方才會那樣不顧他人眼光地大嚷大叫,為的就是要引起他和其它人的注意,好來解救自己無力掙月兌的困境。倘若這樣他還感到不滿意,那她也沒有辦法……
「妳——」她那不馴的目光和言語讓他更加火大,正欲發作,卻被友人截去了話尾。
「齊兄,難不成這就是嫂子?」男子笑嘻嘻地出來打圓場,及時解救了如君被丈夫教訓的命運。「我和齊兄是從小結拜的兄弟,名喚曹天佑。齊兄,不知嫂子怎麼稱呼?」
齊燁面無表情地蠕蠕唇,沒有說話。經過剛剛那一陣折騰,他更加不確定自家娘子的名字了……
「叫我如君就好。」像是看出夫君的窘境,如君很快地接口,自然得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曹天佑笑了笑,彷佛有一絲了然。「方才真是一場無妄之災啊……不過齊兄你也有不是,怎麼可以扔下嫂子一個人呢?」他調侃似地數落齊燁,也不著痕跡地替袁如君說話。「任誰見到像嫂子這樣嬌俏的小娘子落了單,都一定會過去調戲她的,你要好好地護著她,別讓她被人搶走啊!」
齊燁冷下臉,一語不發,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確實放輕許多。
天佑說的沒錯,他怎麼會如此失態?光是見到有陌生男人親昵地靠著袁如君就氣急敗壞,無法冷靜衡量情況。
這丫頭是個禍害!她有種讓人失去理智、左右人心的魔力……但她休想再動搖他分毫!他瞇起鷹眸,覷著她蒼白柔弱的側臉,暗自下定決心。
「走吧。」他松開箝制她的大掌,依舊徑自走在前頭。但這一次,她發現他刻意放慢了腳步。
她嫁了個懷疑自己隨時會紅杏出牆的夫君啊……如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不由得為自己未來的日子感到憂心。
她遲遲沒有跟上,男人極不耐煩地回頭拋來冷冷的一瞥,她不敢再分神,連忙邁出步伐,小心翼翼地登上這艘大船。
第三章
如君發現,這趟旅程之中,她意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從未搭過船的她,在大船還未駛動之前,一切都很美好——站在甲板上享受秋日的涼風、欣賞一望無際的水面,還有一同搭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們,皆讓她看得目不轉楮,嘴角眉眼也笑得彎彎的。
但是,等到兩旁岸上的縴夫將大船拉入水面,船身開始搖晃航行時,她從雙頰紅潤吐到臉色發青、從有東西嘔到再也掏不出任何「存糧」奉獻給滔滔流水,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包悲慘的是,無論她前一刻吃了什麼,都會立即被搖得還諸天地,喝水就吐出酸水、吃清淡無味的餑餑也照嘔不誤。于是打從第二天開始,幾乎滴水未沾、粒米未進的她就只能跟其它嚴重暈船的旅客一樣,癱軟在硬梆梆的床榻上,虛弱得光是抬手起身,便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頭好昏好沉、胸口也一直泛起陣陣酸意……搭個船,怎麼會如此難受!如君勉強睜開眼,縴細的兩道柳眉之間打了好幾個皺折。
暈船的強烈不適,終于讓睡睡醒醒的她從不安穩的淺眠中醒來,卻連痛苦申吟的力氣都沒有。
「水……」待她完全清醒之後,一股干刺的疼痛便從唇瓣及咽喉傳了過來。
躺在床上費力轉動頭顱,艙房里似乎沒有任何人在,如君只好自力救濟,自己找水喝。
她才剛深吸一口氣,雙手撐起沉重無力的身子想要坐起來,便被一雙屬于男人的厚厚大掌給壓回去。
「不老實睡覺,下床做什麼?」一道冷冷的熟悉嗓音隨即從她頭上飄下來。
唉一踏進這間船艙,齊燁便發現他那新婚五日的小娘子正不安分地在被下蠕動。
這丫頭難道忘了只要她一下床,盆子就離不了手麼?他大步一跨,來到床邊將她壓回床板躺好。
如君瞅著他臉上明顯不耐的表情,怯怯地道︰「我想喝水。」
男人眉間的皺折加深,有那麼一刻,她以為他會扔下一句「麻煩」,然後離開艙房繼續放她自生自滅。
可是他沒有——盡避他確實是在嘴里嘟囔了幾句什麼,而且那冷淡的態度實在是稱不上溫柔,但齊燁不僅沒有走開,還先攙著她坐起來,然後走到一旁去倒了杯茶水,甚至將杯子湊到她嘴邊要喂她。
「呃……我自個兒喝就行了……」從小到大沒讓人這樣服侍過,更何況對象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齊大爺,她何止是受寵若驚,連眼珠子都差點沒掉出來。
他不理會她那微弱的掙扎,依舊持杯輕踫她的雙唇,神情雖極為不耐,但看來非常堅持。
如君是面皮兒薄的姑娘,只有輕輕垂著眼簾,臊紅俏臉,在他的瞪視下縮回要接水杯的手,張嘴。
見她乖乖听話,齊燁狀似滿意地扯了扯嘴角,態度依舊嚴峻,可是動作卻十分輕柔。
他微傾陶杯,小心翼翼地以溫熱的茶水沾濕她干裂的雙唇,待她的唇瓣完全濕潤,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將茶水喂進她嘴里。
只是昏睡了許久,這樣小氣吝嗇的喂法,根本無法令她那亟欲喝水的渴望獲得滿足,她沒有細想,伸手就要搶過茶杯自己喝。
然而,齊燁卻像是能預先讀出她的心思似的,她剛動了動手指,他就利落敏捷地移開了,連一滴水都沒有灑出來。
「還是讓我、我自己喝就……」在他那灼熱得幾乎令肌膚刺痛的目光下,她囁嚅地再度開口要求。
他蹙起眉,語氣和表情都是一副數落人的模樣,但話里的意思卻溫柔得教人難以置信。
「喝慢點,不然又要吐了。」解釋完畢,齊燁依然堅持地以茶杯輕踫她干燥的唇,示意她乖乖讓自己喂。
這樣體貼細心的舉動霎時令如君羞赧地火紅了一張臉,連耳根子都熱得燙手。
原來他是怕自己因為渴,一下子喝得太猛太急,待會兒又得難受地嘔出胃啊腸啊的,才會堅持要喂她……
盡避不過是這麼一絲半縷的柔情,卻足以讓她忘了登船時被拋下的恐慌委屈,更忘了新婚那幾日被遺棄在客棧里的不安與無措。
等到一杯茶水慢慢喝盡,齊燁收回手,才察覺她那異常燥熱的雙頰。
「妳在發熱?」這小妮子看起來健健壯壯的,沒想到身子骨居然這樣虛。他心底暗忖,皺緊眉頭問。
「我沒事!」看見方才喂她茶水的那只大掌又將襲來,欲親昵地貼在她額上試溫時,她連忙慌張地答道。
他懷疑地挑了挑眉,默默縮回大掌。
如君以手為扇,趁他轉身去再倒一杯溫茶的時候,拚命地搧啊搧,企圖搧涼發燙的臉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