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上車門後,齊蔚開始拔腿狂奔,朝著目的地跑去,她在婉蜒的車陣縫隙間跑著,呼吸漸漸急促,腳步也越來越沉重,但她卻還是不肯停下來。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跑到機場里了,但腳步還是不肯停下來,她一面跑著,一面四處張望,看邵懷謙有沒有在某個角落里等她。
到機場那麼大,人那麼多,她怎麼也找不到他。
會不會他已經不想等下去,所以逕自走掉了?那她還有機會再見到他嗎?
站在機場大廳的中央,齊蔚慌張的環顧四周︰心亂如麻。
「搭乘××航空公司晚上七點半往東京的旅客,現在已經開始登機,請盡速由五號登機門登機……」
七點半往東京的飛機?這不就是邵懷謙要搭的那班?
現在只是登機而已,代表飛機還沒有起飛,如果她夠快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找到他。
這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她的腳便自動自發跑起來,照著機場指示牌的位置,朝出境的方向跑過去。
遠遠的,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起黑色後背包轉身就要離去,她急得扯開喉嚨大喊︰「懷謙、邵懷謙——」
她看到邵懷謙頓了一下,但卻還是沒有回過頭來,逕自往前走去。
見狀,齊蔚連忙要跑過去,但前方突然來了一群人。
「這里就是桃園中正機場了,這位是這幾天我們在台灣的導游,大家可以跟他打聲招呼……」
看樣子,這是從別的國家來的旅行團,他們的位置正好擋住了齊蔚的去路,也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們興奮的聲音更淹沒了她的吶喊。
等到她好不容易穿過人群時,他已經走到出境門口,把護照和登機證交給門口的警察,齊蔚看著他接過護照,對警察點了點頭,然後進了出境大廳。
她跑過去,想要把他攔下,但還沒來得及攔住他,自己就先被攔下來了。
「小姐,你的護照和登機證。」
「我、我沒有,我只要進去一下下,找個人就好了,拜托通融一下可以嗎?」
「對不起,沒有護照和登機證就不能進去。」
「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進去找人,拜托,求求你們。」齊蔚哀求著,但卻還是徒勞無功。
「如果你沒有護照的話,我們就要請你離開了。」幾個警察過來,要把她架離門口。
「邵懷謙——邵懷謙——」在被架離前,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但他還是沒有听見,還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然後,走離她的視線……
東京是一個繁華的都市,高樓分割著天空,而復雜的地鐵系統則分割地下,東京人的步調快速急促,也有禮、客氣到令人覺得疏離,到東京半年以後,邵懷謙才終於比較習慣這個城市。
這半年來,他全心投入工作中,讓自己忙碌到沒有時間去想些不該想的事情,每天一張開眼楮就開始工作,一直到深夜,體力和精神的負荷都到達極限,回家後只有力氣洗個澡,然後一沾枕就昏睡過去,只有這樣,他才能把日子過下去。
但是今天他卻難得的在八點前就回到家。
原因是今天是聖誕夜,所有的工作夥伴都安排好節目,有的是要和女朋友一起度過,有的則是要去參加狂歡派對,就連阿柯也都有了安排。
他們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狂歡,他卻只是笑著婉拒他們的好意,然後一個人搭電車回家,在巷口的便利商店買了個便當,還多買了一塊蛋糕,算是給自己的聖誕禮物。
和台北比起來,東京的冬天冷了許多,他拉緊大衣的衣領,輕輕吐了一口氣立刻變成白煙,低著頭,想要趕快回家。
經過轉角的書報攤時,他突然听見有人用蹩腳的英文問路。「我要去這里,要怎麼走?」
書報攤是他每天上班回家必經之地,所以他知道書報攤的老板是個六十歲以上的老婦人,根本就听不懂英文,果然,回應的是一大串日文。
然後他又听見那人又問了一次,說她听不懂日文,但老婦人還是繼續用日文回答,說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管問路的人有沒有听懂。
接著那人嘆了口氣,急得說出中文。「我听不懂日文啦,到底有沒有會說中文的啦。」
听到熟悉的語言,邵懷謙本能的回過頭去,所謂人不親土親,能在這里遇到說同樣語言的人實在難得,他也應該發揮一點同胞愛,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你要去哪里?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他對著那個戴著帽子,又用圍巾把自己的臉遮去一半的人問。
「太好了,終於有人會說中文了,我要去……」那人興奮的轉過身來,話說到一半,下面未竟的話語竟自動消音了。
「你要去哪里?有地圖或地址嗎?」邵懷謙不明白她為什麼只說了一半,又問了一次。
只見那人直直看著他,將手中寫著地址的紙條交到他手上。
「你從這條路走下去,第一個路口右轉……奇怪,這不是我的住址嗎?」邵懷謙看了幾眼後,才發現紙條上寫的竟是他住的地方。
「你去這里要找誰……」他驚訝的看著她。
「我是來找你的。」她拉下遮住半張臉的圍巾,出現的赫然是邵懷謙清醒時想忘記,但卻常在夢中出現的面孔。
「齊、齊蔚……」邵懷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見到她。
「你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把我忘記,虧我為了打听你在哪里,還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她嗔道,眼楮里有著閃閃的水光。
「我沒有忘,我怎麼會忘呢?但是你……」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覺,有些驚訝,有些不真實,有些狂喜,但卻有些害怕。
「你不是約我一起來日本,我來赴約了,雖然晚了一點,但是我還是來了,不知道當時的約定現在還有沒有效?」齊蔚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雖然表面上還是一貫的平靜,但她的心中卻緊張得心跳狂奔。
雖然只隔了半年,但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不知道這半年來他變了多少,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喜歡她,或是已經交了新的女朋友。
見面時的情況,她已經在腦中演練了不知多少次,還以為只要勤加練習,在見到他時便不會緊張,沒想到再多的練習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的眼光緊緊鎖著她不敢離開片刻,害怕他一眨眼,便發現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都只是他的想像而已,一說話,眼前的她就會像輕煙般消失了。
遲遲等不到他的回答,齊蔚的心猛地往下沉,她努力對他擠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了,祝你幸福,再見。」在轉身的剎那,她感覺到自己的淚水掉出眼眶。
終究,她還是遲了一步,而這一步,就讓他們相隔千山萬水了。
最壞的情況她都已經想過,也以為自己能夠承受,但實際發生時,她還是覺得自己心痛得就要死掉。
原來,這就是被拒絕的感覺,當時他也有和她一樣的感覺吧,她那時那麼殘忍的對他,現在他會有這樣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為什麼不懂得好好把握,為什麼要到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齊蔚轉過頭,想要趕快離開這里,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獨自舌忝舐傷口,沒想到才剛踏出一步,她就被一股力量往後一拉,跌進一個溫暖的懷里。
「我什麼都沒有說,你知道什麼了?這半年來你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每次都會猜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