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們也不像你想得那麼壞,她們也是有不錯的地方的。」
「媽,你就不要再替她們說話了,我和你一樣住在這里,她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我會不知道嗎?」之綺心疼母親的委曲求全。「不如我們離開吧。」
「離開?!」張秀玉大驚。「離開以後我們能去哪里?要怎麼生活?媽的年紀也大了,一定找不到工作的。」
「沒關系,我可以去打工啊,只要生活簡單一點,我們一定可以過得下去的,不用在這里一直看人臉色,再說我也快要畢業了,到時就可以去找一份工作,生活一定不成問題的。」嚴之綺自信滿滿的說,天底下只有懶死人,沒有餓死人,只要她願意吃苦耐勞,就不相信她們母女倆會過不下去。
「好了,之綺,這件事情不能這麼草率決定,讓媽再想想看吧。」張秀玉打斷女兒的話。
「媽……」
「媽累了,先去休息了。」她逃避似的躲進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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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歲那年搬進嚴家起,之綺一直等待著轉機,小時候她盼望母親能帶著她離開這個只有嘲弄和歧視的地方,長大後她期許自己有一天能有力量,帶母親離開,給她更好的生活。
但她沒有料到,期盼已久的轉機竟然那麼快就出現,只是她無法清楚的得知,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在多年以後當她回想起這件事情時,她還是衡量不出在這個轉機中,她是獲得的多,還是失去的多。
那天,平常對她們母女倆一直是不聞不問的父親,突然把之綺叫到主屋去。
「找我什麼事?」之綺冷凝著一張臉。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啦,只是這陣子比較忙,已經好久沒有好好跟你聊聊天,所以才找你過來。」嚴凱裝做听不出她話里刻意拉出的距離,還是表現出慈父的樣子。
「聊聊?要聊什麼?有什麼好聊的?」肚子里全都是疑惑,她不懂這個她應該要叫父親的男人,為何在忽略她們母女多年後,再以一副關心的樣貌出現,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想以這樣一時興起的父愛,要她感動的五體投地,抹去他過去的忽略,相信他是一個好父親?
「呃……就聊聊你最近在做什麼?學校怎麼樣?你長大了,是個漂亮的女孩,有沒有男朋友啊?」嚴凱努力想找些話題,讓氣氛更熱絡些。
「你在乎嗎?」之綺冷冷的說。
如果早在幾年前他問她這些的話,她會高興的飛上天,欣喜父親終于注意到她了,可是她現在早已經月兌離那種渴望父愛的年紀,也認清她永遠不必去奢求這樣的感情,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只會讓她覺得矯情。
「你……」嚴凱被之綺的駁問弄得臉青一陣、白一陣,沒有料到她竟然渾身是刺,並不像他想象中那麼好對付。「我當然在乎,你是我的女兒啊!」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女兒,我以為我只是你還落在外的一只精子。」之綺冷哼一聲,這種話,留著去騙別人吧!
「你說這是什麼話?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嗎?」嚴凱終于按捺不住怒氣,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父親?你還知道你是我的父親?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們,你知道我現在到底幾歲,讀什麼學校,成績怎麼樣嗎?你知道媽媽的身體不好,除了胃潰瘍之外,前一陣子還因為貧血昏倒嗎?
你連這些都不知道,還有資格說你是我的父親?」
嚴凱怒氣騰騰的瞪著她,她也毫不畏懼的反瞪回去。「如果你真的認為對我們有責任,想要我們快樂的話,就讓我們走。」
「走?你們想走?這是秀玉的意思嗎?而且你們能走去哪里?離開了嚴家,你們過得下去?」
嚴凱嗤之以鼻。
「你放心,或許離開這里我們的生活會困苦些,但是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可以過得下去,而且肯定會比現在快樂得多。」
之綺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捶進嚴凱心中,他沒有料到她們放著舒舒服服的生活不過,竟然想要離開。
他不會同意,更不會接受,她們怎麼可以主動說要離開他,在他還沒有開口攆離她們前,任何人都不準先離開。
「我告訴你,你不要妄想了,在我沒有要你們離開前,你們誰都不準走。」
「既然話不投機,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一旦我有能力的時候,我一定會帶媽媽走的。」說完,之綺起身便要離去。
「等一下。」嚴凱在她要走出去之前叫住她。
「既然你那麼想走,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只要做好我要你做的事,我就讓你們母女倆走。」看樣子要跟她好好談是不可能的,既然她想走,就以此做為交換條件,讓她心甘情願為他辦妥這件事,反正事情辦妥之後,她們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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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現在在這里,根據父親的調查,她的「標的物」每個星期三都會到這間酒吧喝喝小酒,他習慣會在晚上九點以後出現,十一點離開;習慣坐在吧台角落的位置,叫一杯Vodkalight;習慣點上一枝More,看它在煙灰缸里漸漸燒盡;習慣拒絕所有來搭訕的女人,不論她是美是丑。
她的「標的物」是個男人,名叫紀深。
既然他習慣拒絕所有來搭汕的女人,所以她不能主動過去和他攀談,這樣只會讓他覺得厭煩和排斥,她得想個辦法,讓他主動過來找她。
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今天嚴之綺特地打扮過,身上穿了一件黑色合身洋裝,細肩帶皺折領的造型,讓她白哲骨感的肩膀微露,膝上長度、自然垂墜的裙擺,露出她細直修長的小腿。耳朵別著單顆珍珠耳環,唇上輕點粉紅唇蜜,讓她看起來既性感又純真,一走進酒吧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走到角落的空位坐下,這個位子不特別引人注目,卻可以看清楚紀深的一舉一動,必要時也可以讓他清楚的看見她,沒多久,就有人走過來向之綺搭訕。
「小姐,我覺得你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來人故作瀟灑的撥撥頭發,露出一個他自以為最帥的笑容。
之綺抬頭看了他一眼。「先生,這招太老套了哦,想要搭訕前還是先下點功夫比較好。」
路人甲灰頭土臉退場。
然後來了一個穿西裝打領帶,頭發梳得油亮油亮,看起來若不是社會精英,就是業務員的男人。「今天的月光好美,小姐要不要一起賞個月,聊聊天?」
「今天初一,沒有月亮。」路人乙自討沒趣退場。
接下來不斷有人上前攀談,之綺最後連理都不想理了,眼光望向紀深的方向,心中盤算著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注意到她。
就在她認真思考時,絲毫沒注意到周圍的那些蒼蠅突然消失,一個嚼著檳榔,戴著粗金項鏈的男人,在她旁邊的座位主動坐下來。
「小姐長得不錯喔,我們認識認識吧!」
「對不起。」
他一靠近,一陣廉價的古龍水味便撲鼻而來,之綺忍下皺眉翻白眼的沖動,客氣的拒絕,等著他主動識相的離開。
「小姐何必這麼冷淡,出來玩嘛,大家開心一點,我請你喝杯酒。」沒想到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還移動椅子,向她更靠近一些,還伸出咸豬手摟住之綺的肩。
「對不起,我沒興趣。」之綺皺了皺眉頭,把他的手揮開,斬釘截鐵的拒絕。
「小姐,你這樣很不給我面子喔。來,喝一杯。」他倒了杯酒舉到之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