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多城——位于距離京城西南方差不多半個月的路程,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這里水多、船多,姑娘多,所以大家就稱它為三多城了。
水多是因為這里緊鄰長江,每次雨季一來就會成為水鄉澤國,也因為水多,所以成為河運的中繼站,來往的商船一多,自然就會有許多行業應運而生,其中最為蓬勃發展的就是窯子,窯子一多,姑娘也自然多起來了。
久而久之,這里的妓院酒樓逐漸聞名全國,只要來這里,環肥燕瘦任君挑選,因此大家都用「長江一天半,窯里日月長」來形容這個地方,意思是說只要挨過長江水流最湍急、約莫一天半的路程到達三多城後,就可以在溫柔鄉里流連忘返了。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一幢幢華美建築的紅色大門紛紛打開,下人們忙著掛上紅色燈籠,絲竹聲陣陣傳來。
這里才剛要熱鬧起來……
在這條不長的街道上,總共聚集了不下數十家的花間酒樓,為了搶生意,每個姑娘們莫不使出渾身解數,招徠過往的客人們,然而這里有家酒樓卻是異數,它沒有太豪華的裝潢擺設,甚至連里面的姑娘也不是最漂亮的,但是每天依然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
倚香樓——在它剛開張時,也曾有過一段輝煌的歲月,不僅商人巨賈會來此尋歡作樂,就連文人雅士也常出現這里,但是好景不常,更多更新的酒樓紛紛開張,里頭的姑娘也更年輕漂亮,很快這里盛況不再,上門的客人也越來越少。
但是自從換了一個鴇娘以後,它又開始有了起色……
在她的整治下,倚香樓的姑娘雖不以年輕貌美取勝,但其善解人意,溫柔解語卻讓每個客人都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
「王老板,怎麼這麼久沒來了,真是想煞我了。」一見到門外走進的人,柳憶意便立刻迎上去,雖然他只來過一回,但柳憶意過目不忘的本領,讓她準確的叫出來人的名號。
只見柳憶意穿著雲織低胸上衣,露出大片白皙胸脯,配上高腰紡紗曳地羅裙,更顯得蠻腰縴細,外罩一件薄紗柔緞長披褂,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她撫撫雲鬢,確定簪著大紅牡丹的發絲整齊完美,杏眼一挑,涂著艷紅胭脂、看起來嬌女敕豐潤的菱嘴一彎,便朝來人走去。
「哈哈哈,好說好說。」受到熱情的款待,王老板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攏嘴。
「怎麼樣王老板?今天還是和上次一樣找如花姑娘?還是想要換點口味?」在她的記憶中,上次如花把王老板招呼得不錯,所以這次她才敢這樣問。
柳憶意帶著王老板往花廳去,一路上還細心詢問著。「王老板喜歡喝百里香,這次我特別留了幾壇陳年老酒,就等王老板您上門。」
一听到有自己喜歡的好酒,王老板更是高興。「傳聞意姐兒經營手腕高超,如今一見果然不是蓋的,我才上門一次,妳就把我的喜好模得一清二楚了。」
柳憶意掩嘴一笑。「跟王老板作大生意比起來,咱這里只是小意思,王老板您太過獎了。」
「如花、似玉,今天得好好服侍王老板,讓他高高興興才行。」招待王老板入座,她連忙向進來的姑娘吩咐。「王老板,您先坐會兒,酒菜馬上就來了,我已經吩咐廚子做一道您最喜歡的新鮮蒸魚。」
見如花、似玉已經熱絡的招待起王老板,柳憶意這才退出房間,一關上房門她便收起笑容,轉頭對跟在她身邊新來的小二說︰「你幫我記好,一號花廳一晚五十兩,頂級酒菜一桌一百兩,鮮蒸黃魚一條多加三十兩,陳年老酒一壇三十兩,再加上服務費五十兩,待會記得一毛都不能少。」說完,便又往另一位客人的方向去。
在她轉身離去前,隱約可以看見小二詫異目光。
她微微牽動嘴角,對于這樣的反應,她早就看多了。剛認識她的人,覺得她是一個手腕高超,八面玲瓏的鴇娘;稍微認識她久一點,便會覺得她是個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的生意人,什麼東西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一毛都不能少,甚至還有人說她小氣,死要錢。
對于這樣的評論,在一開始她還會覺得生氣,但听久了也就麻痹了。本來嘛!雖然她做的是一般人所不能茍同的工作,但是那又如何,她既不偷又不搶,靠自己的本事賺錢,而且她只不過是把錢算得更仔細一點,說實在的,這都是辛苦錢啊,怎麼可以隨便呢?
再說這倚香樓里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可都靠她吃穿,賺錢不容易,花錢卻很快,所以她更要把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才行。
至于別人的眼光,只要她問心無愧,管它去呢!
柳憶意走到前廳,像只花蝴蝶似的游走在各桌客人之間,只見她臉上端著燦爛的笑容,輕輕揮動錦緞帕子,親切的和人招呼。
「李大人,別來無恙啊。」她走到一個留著長須的男人身邊,這人是倚香樓的常客,每隔兩三天就會看見他出現,她拿起一杯酒朝他點點頭。「咱們倚香樓多虧有李大人捧場照顧,應該要敬李大人一杯,我先干為敬了。」昂首,酒杯立刻見了底。
「意姐兒妳太客氣了,要不是這兒人美酒香,用八人大轎請我我還不來哩!」說完,李大人也把酒喝光。
「那是李大人不嫌棄咱們這兒簡陋。」柳憶意又斟上一杯酒。「吉祥、如意,妳們兩個可得好好招呼李大人,千萬別讓人家失望啊!」
「意姐兒放心吧!我們知道該怎麼做。」吉祥應了聲。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叫喚。「瞧……這不是大名鼎鼎、咱們倚香樓第一美人意姐兒嗎?」
柳憶意轉過身去,看見出聲的是陳金生,三多城首富陳員外的獨生子,平時游手好閑,整天流連花街柳巷,甚至還會欺負良家婦女,要不是陳員外財大勢大,出了事可以花大筆銀子擺平,不然,他現在早就不知道在牢里待多久了。
不過來者是客,雖然他的舉止實在討人厭,但是他的銀子卻讓人喜歡,每次他一來總會讓她進帳不少,看在這點,就算她再討厭他,也萬萬不會和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
按捺下心里厭惡的念頭,柳憶意還是露出笑臉迎上前去。「陳公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幾天不見,想妳想得緊啊!」陳金生湊過去,故意在她耳邊用曖昧的語氣說著,還伸手握住她的手,用拇指輕畫她的手背。
柳憶意強壓下想打他一耳光的念頭,巧妙的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一小步拉開距離。「陳公子真愛說笑,我只不過是個姿色平凡、又無趣的女人,實在不值得陳公子如此抬愛!」
「可這個平凡又無趣的女人,可是叫我天天記在心頭,刻刻想著、念著啊!」陳金生又厚顏的往前一步,甚至做勢就要親她。
哼!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這麼,小心有一天老天給你報應!
陳金生第一次到倚香樓,便看上柳憶意,想要她陪寢,但所有的客人都知道,倚香樓的鴇嬤嬤從來不陪任何一個客人過夜,曾經有人一擲千金,但還是不得其門而入,久而久之也沒有人想再試,所謂強摘的瓜不甜,倚香樓里還有其它更溫柔的姑娘。
所以當陳金生表示他對柳憶意的興趣時,她就已經委婉拒絕過他,但不知道是他裝傻還是真听不懂,他總是不肯放棄這個念頭,甚至見了她就想吃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