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安妮應該不知道他早就猜中了她的心事——如果沒錯的話。
「你在煩惱要介紹我跟你的家人認識?」
安妮一驚,立刻跳了起來,臉色大變。
「你怎麼知道?」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教她慌張失措。
瞧,她不就承認了嗎?他笑了起來,臉上有絲得意。
「你每次都不肯帶我去見你的家人,我就知道你在逃避。」他故意這麼說。
事實上是他每次都沒空,即使難得的獨處時光,兩人也是在耳鬢廝磨中度過,見彼此的家人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我上一次明明答應你了,是你臨時有事……」她趕緊澄清。
那一次可把她急死了,她硬著頭皮答應,無助地等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結果他一通電話臨時取消,讓她松了一口氣。
「你當時松了一口氣。」他開口指正。
「有嗎?」她臉色微變。她表現得這麼明顯?下一次她要注意一些。
正偉笑了出來,抬起她的下巴,讓她驚慌的眼眸對上他的。
「別緊張,我不會吃了他們。」他想,他嚴酷的形象實在有待改進。
他每一次去拜訪朋友,朋友的家人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最後總是他渾身不自在的告辭,幾次向她透露,她總是笑翻了。
「不管他們表現得好不好,我都會娶你。」他輕啄了下她的唇保證道。
不,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
「我才不介意他們是圓是扁,他們是你的家人啊,我反而擔心他們不喜歡我呢。」
他們的確是不喜歡他。
媽媽不想讓她經歷她當年曾吃過的苦,信誓旦旦的要呵護她,絕不讓她嫁給不相信她有預知能力的人。
「所以你別替他們擔心,應該替我擔心才對。」他幫她減壓,開玩笑的說︰「要是他們不喜歡我,不肯答應讓我娶你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她被問到心坎里,無助的把頭轉開。
恐怕他作夢也沒有想到,憑他的身分、地位和財富,竟然有這種不肯把女兒嫁給他的人存在。
「我愛你,安妮,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他將她的臉轉過來,看見她的眸子寫滿了不安。
「我……」要不要這時候告訴他?
不,她不敢打這個賭。差點說出口的話就這麼咽回去,她只能一臉惶然的看著他。
上個禮拜,他才將一個騙子送進監牢里,原因是那人說他看得見未來,看得出正偉的母親張婉綺會有血光之災,沒有想到那個騙子是自己開車去撞她的座車,制造血光之災,把正偉氣瘋了。
「嗯?你有什麼想說的不敢告訴我?」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哄她開口。
安妮訝異的輕抽了口氣。
「我……我……」她臉色發白。
「別擔心。」他額頭輕抵著她的,「我會喜歡他們的。」他搞不懂安妮為什麼會這麼擔心,好像他會吃了他們。
「會嗎?」她一點都不樂觀。
「會。」他肯定的說。
其實,會就這麼墜入戀愛,他自己也滿訝異的。當初會選擇安妮做助理,完全是基于她的法律素養,而不是她青春洋溢的甜美外貌。
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從法律系畢業,卻不是立志當律師,是因為對法律的興趣才讀這科目並從事這個行業,的確教人印象深刻。
包教他稱奇的是她的細膩。
他經常還未開口,她就已經把他要的東西拿來;他臨時有事必須更動行程,正在傷腦筋之際,她已經安排好了行程送進來。
他訝異她的心細和對工作的投入,不由得注意到她的表現,漸漸意識到她的存在,也漸漸對她產生了‘依賴’的感覺……這是他的小秘密。
這感覺還不賴,有種安心、靠岸的感受,讓他願意多跟她相處,更讓他漸漸喜歡上她。
于是,他干脆把她從辦公室外調到里頭來,外頭那張桌子改由別人坐,把握住和她相處的時光。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滿了驚奇和快樂,有誰能讓他產生這種永遠不想分離的感覺?只有安妮。
「我怕有一天你會不愛我了……」她憂愁的說。
她難忘上禮拜他情緒爆發的恐怖情況,那個騙子被他修理得好慘,至今回想起來仍教她緊張。
他輕笑了起來。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保證道。
不,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安妮抿著唇無語。
他的唇又往上揚,炯然有神的眼楮直瞅著她,似在解讀她的心事。
「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飯,我親自下廚。」
安妮感到意外,抬頭看著他。
為了她,他似乎什麼都肯做!前兩天她才嚷著沒見遇他做的炒飯是什麼樣子,今天他就準備大顯身手?
「正偉……」她咬緊了唇,剎那間千言萬語涌上喉頭,令她愧疚的垂下俏臉。
「嗯?」
「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失笑。
「只怕有一天我會把你氣倒。」她是說真的。
正偉大笑。
「會有那麼一天嗎?」他覺得她的話很好玩。
「我就是怕有那麼一天。」她認真的瞅著他。
他又大笑。
「你跟別的女人不同,別的女人都怕我跑掉,只有你怕把我氣倒。」他愈說愈覺得有趣,笑得更大聲了。
和他的笑臉成強烈對比的是她懊惱的神情。
如果一開始就把她的秘密告訴他就好了,現在也不用坐困愁城。
都怪她一開始就被他的長相吸引,他高大、英俊,雖有點冷酷,可是很有吸引力,尤其又只對她溫柔體貼,這樣的男人有誰招架得住?簡直把她迷倒了。
她就是因為喜歡看他工作時英俊又專注的側面,不小心被他逮個正著,再加上他的突然邀約令她受寵苦驚,就這麼輿他陷入愛河。
「我是說如果……」她稍稍站遠了些,有點擔心他接下來的反應,緊張的咬了下唇。「如果……你的朋友中……真的有人能預知未來呢?」
正偉嘆了口氣,止住笑,眼神變得有些冰冷。
「不會有這個如果的,達令,你已經問了我一百八十遍了,就算真的有這種人存在,也絕不可能當我的朋友。」
這就是問題所在。每當她這麼問他,他斬釘截鐵的語氣和表情總會令她打退堂鼓,那像是告訴她,一旦她說出這秘密,他們之間就只有吹了,這也是她一直無法鼓起勇氣道出一切的原因。
「可是……」
「達令,世界上不會有這種人的。」他皺起了眉頭。要教他相信,除非天降下黃金雨。
安妮的表情有說不出的挫敗。
他溫柔的一笑,親密的攬住她的腰後,將她帶向懷里。
由他的動作可以看出他是多麼的喜歡她,而跟他同處一室後,她的壓力愈來愈大,隨時都得提心吊膽的應付他月兌口而出的要求……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見你的家人?」
又來了!
每當話鋒一轉,他總會切入她最害怕的問題。
「隨時……」她抖著聲音道。
不然她該怎麼回答?一個即將成為她未婚夫的男人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她要拒絕?
「可是……」她趕緊又抓住他的手臂,「先讓我跟他們說一聲。」她必須先跟媽媽溝通才行。
「哦。」他只能點點頭。
般不懂為什麼每次他一提出這樣的要求時,安妮總是一副天快塌下來的表情。她一定有什麼秘密,可是,他們之間不該有秘密的。
「安妮,你是不是有什麼忘了跟我說的?」他再次問。
「沒有。」她趕緊揚起笑容。
「真的?」
「真的。」她自認已經表現得極自然了。
她常發揮預知的本事——當然是自然而然的,告訴他東西在哪里哪里,如果他早看出了端倪,也不會對她展開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