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怕的就是這個。
「哎呀!」她氣怒的跺腳,早知道她剛剛就跟他把話說清楚就好了嘛,這樣她也不用擔心了呀!
可是跳腳歸跳腳,就算安公子依然站在她的面前,她還是一樣不敢說。她會怕、會擔心,不敢冒著被他誤會、把他嚇著了的危險,告訴他真相;如果今天換成安公子已經打算娶親了,她還敢接近他嗎?
將心比心,這就是玲瓏既有勇氣卻又缺少信心,在萬般遲疑之下還是沒把話說出口的原因。
「我喜歡你,君毅。」輕撫著扇子上面的字跡,她仿佛又感覺到那雙握著她手的大掌,好感動。「我喜歡你。」她難過的將臉貼著扇子,輕輕地說。
既然這麼喜歡他,何必教自己這麼為難呢?下次踫到他,她一定跟他把話講清楚。
玲瓏握著拳頭對自己發誓。
于是玲瓏好不容易挨過了白天,就在她以為今天才跟安公子見過面,安公子不會這麼快來找她的當晚,安君毅又來了。「安公子?」玲瓏張大了眼楮。
安君毅比著噤聲的手勢。
玲瓏大吃一驚,急忙看看左右有沒有人,接著就被他拉著跑。
兩人又躲到了後院里。
深夜二更天,官家的人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一個不速之客,在深夜時分直闖玲瓏的香閨,大膽地跟她約起會來。
「你是來拿扇子的?」玲瓏小聲的問他,還不忘看看有沒有人跟了來?
你放心,他寫道,如果有人跟過來,我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安君毅一臉嚴肅地望著她,要她別擔心這個。
一見他這麼「說」,玲瓏立刻安了心。
「那……你還是用寫的吧!」只有她一個人嘀嘀咕咕,家人才不會發現。
他點點頭。
「你想我?」
他又點頭。
「你是來拿扇子的嗎?」
不。他搖頭。
「這扇子為什麼是你的‘心肝寶貝’呢?」玲瓏忍不住的提出了問題。
因為這扇子是我爺爺的親筆墨畫,「安君毅」這三個字,是我父親親自題上去的,所以意義非凡。
「喔——」
玲瓏恍然大悟。
安君毅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確定安君豪沒跟來。
「玲瓏!」
他小聲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一臉的急切。
「噓!」玲瓏要他別說話,食指點住他的唇。「今晚不適合說話。」被人听到了怎麼辦?
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喜、歡、你!」
他急切的說。
玲瓏霎時一臉的感動。
「只喜歡我?」
他忘了什麼事啦?
「我愛你。」
他突然將她擁進懷中。
安君毅慢慢地攤開他的手掌心,上頭寫著「我愛你」這三個字。
玲瓏激動得熱淚盈眶,哽咽地低語︰「你是怕我不相信,所以才既用說的又用寫的,是不是?」
「不,」他搖頭。仰首閉目了好一會兒,卻遲遲未再開口,直到他又緩緩張開了眼楮。
他今天好不容易擺月兌了安君豪——事實上這家伙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機會。能跟玲瓏獨處,當然得要好好把握住,跟玲瓏將一切解釋清楚。
可是他正要說,玲瓏卻顫抖著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說。
玲瓏是出于緊張。
「我……我有話跟你說。」不曉得他听到了她已經訂親的消息,會不會嚇一大跳?
「我也有話跟你說。」他立刻說道。
喔?他也有話跟她說?那讓他先說好了。
「不不不,還是我先說。」玲瓏飛快地捂住了他的唇,不讓他說。
她好不容易才凝聚出來的勇氣可不能就這麼泡了湯。
「不,我先說。」安君毅急了。
今兒個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逮著的機會呀!
「不,還是我先說。」玲瓏當仁不讓。
「不,不!」他慌亂的搖頭。「還是我先,我——」
「我什麼?」玲瓏圓著眼楮,「還是讓我先來吧!」連這也跟她爭?
一想到她可能已經答應了安君豪的求親,他就急了。
「你到底怎麼了?」真是奇怪,怎麼急得滿頭汗?
玲瓏奇怪地瞅著他。
「我……對了,今天的事可別說出去。」安君毅趕緊提醒她。
今天晚上會面的事可千萬不能讓安君豪知道,要是玲瓏不小心跟安君豪提起今晚的談話內容,有了「人證」,那他憋了那麼久的苦功豈不白費了?
所以在解釋清楚之前,這個最要緊。
看見玲瓏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干脆執起她的手掌,寫下了一首詩——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君心似古井,波瀾誓不起。
這首詩的前兩句已經將他對玲瓏的真心表露無遺,但是後兩句卻道盡了他的無奈。
唉——詩?
玲瓏暗叫不妙,臉皮差點抽筋。
「我……沒準備耶!」
怎麼說著說著,突然就教她對詩啦?
單純的玲瓏早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轉移了心思,早忘了之前要說什麼了。
只見她瞪大著眼楮。
這……這……這這這……
真是糟糕,她臨時……不會耶!
玲瓏背了那麼多首詩,卻沒有一首是完整的,這下子看她如何應付?
「嗯……呃……」
玲瓏垂著腦袋,絞著腦汁。
「梧桐」是不是要用「松樹」來對應?「鴛鴦」還有哪一種鳥可以替代?「君心」用「妾身」可不可以?「波瀾」呢……波瀾要用什麼來對照呢?
玲瓏會的詩加起來不超過十首,這下子她搜索枯腸也想不出該如何因應?
「你明白了嗎?」他低問。
「不明白。」她搖頭。
「我的意思是……今生我只愛你一個,我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
「啊?!」
玲瓏驚吼了一聲,被他飛快地捂住。
她最怕的事終于成真了,安公子要離開她了!
否則怎麼會寫這麼不吉利的詩?
「你……你要離開我了?」玲瓏根本就會錯了意。
「不,」他搖頭。「我永遠跟你在一起。」他又小聲說道。
可是他東張西望的模樣,像是干了什麼大壞事。
「為什麼?」玲瓏哭了。
安公于一下子看樹上、一下子看遠處,好像很怕被什麼人遞到一樣。
「以後你就能明白。」
「不,我現在就要明白。」玲瓏堅持。「你……怕我爹?」
時間不多了,剛剛一條黑影由自家庭院掠過,安君豪回來了!糟了,他卻什麼都是沒有說。
「記得,你只能嫁給我。」僅剩的時間讓安君毅急促地叮嚀道,他有預感,安君豪馬上就會追來。
「別怕我爹。」兩人雞同鴨講。
玲瓏以為安公子掛慮的是她爹的反應,畢竟她快成親的事對福山縣來說是件大事,安公子八成是听到什麼風聲了。
「相信我,我只喜歡你。」她急切地保證。
安君毅瞄了下遠處的暗影,突然重重地嘆了一聲。
真是緊迫盯人。
為什麼?為什麼他又是這種表情?玲瓏難過地看著若即若離的安君毅,更加肯定他是誤會她了。
愈是這樣,玲瓏愈想抓住他。
她撐開了笑臉,故意調皮的直眨著眼楮,想辦法留住他。「你作的詩我還沒對完呢!我往下對給你听。」
對?安君毅一臉的愕然。
他幾時說要跟她吟詩作對的?
「呃……呃……」
玲瓏努力想著。
他剛剛說什麼來著?什麼梧桐?什麼鴛鴦的?
玲瓏努力想了老半天,不知該如何對句?短短的兩句詩竟然能過眼就忘,還真是了不起的忘性。
安君毅忍住笑,這是今晚他第一次露出笑臉。
玲瓏努力地想著,只見她「呃呃呃」了老半天,還「呃」不出半個字來,直教她頓足。
「真是糟糕,怎麼這幾天辛苦早起背的詩全都忘了?」玲瓏愈是著急,愈是想不起來。
他哈哈笑著拉她一起坐下,兩人依舊坐在每次見面時對坐的石椅上,他在石桌上頭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