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看到稍懂命理的老人竟然愁眉苦臉起來,每一個人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了起來,好好的一桌滿月喜酒,吃得索然無味。
老人是長安城里很有名的半仙,姓魯,在長安城頗有名望,但眼前這個通天道長一臉的慈眉善目,尤其他剛剛在為小嬰兒批命相之前,鐵口直斷了幾位存心搗蛋的賓客的命理,頓時把他們嚇得瞠目結舌,連連稱奇。
一個從未與他們謀面的相士,只依他們所報的生年月日隨手按指一算,他們這一生到目前為止的喜、厄、遭遇,全鉅細靡遺、無所遺漏的說出,听得他們每個人目瞪口呆,一直驚喊著「神仙、神仙」。
魯老被瞿氏夫婦請來替孩子取名相命,不過看此時的情況,這位通天道長更「神」!精準得猶如神仙下凡,于是在大伙的起哄下,改請通天道長先為小嬰兒批命,想不到一開口,就是這驚人的消息,當場把大伙全驚呆了。
「怎麼辦?」信或是不信?夫婦倆一臉的苦惱。
早知道就別請什麼算命仙來家里算命,真是不听也惱,听了更惱!現在心里七上八下的,真的是悔不當初。
人家沒算命,還不是活到七老八十,他們夫婦兩個偏愛觸自已的楣頭!瞿氏夫婦愈想,就愈覺得不應該听江湖術士的話,暗暗斥責自己。
別說瞿氏夫婦不相信,就連瞿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沒有一個肯相信的。
話說瞿亨通年高四十五,瞿夫人四十三才老來得子,這孩子出生的前一天晚上,滿屋子的異香,整座瞿宅里里外外不時傳來陣陣的檀香味道,活像有什麼神仙在暗中守護著瞿家這座大宅院,引得人人稱奇。
同時瞿家附近百尺以內的鄰居,幾乎沒有人不聞到的,就連媒婆一進房也訝異這陣檀香味,直呼著這胎一定是男孩。
凡有諸眾神,將出入或護衛,據說先行聞到的一定是檀香;若諸仙女、神妃等女神出入者,先行聞的一定是諸花奇香,而且飄散多日、久久不去。
奇異的檀香真真實實,由近而遠、由遠而近,清清楚楚讓人感受到是以產房為中心往外環散的異香,惹得人人稱奇。
檀香像圍繞在每個人身側似的,又好似一直兜著瞿宅轉,像在守護著什麼似的,由近到遠、由里到外,凡是聞到者,莫不迭聲驚喊著︰「奇跡!」
直到嬰兒出生的那一天,檀香更濃烈了,像在慶賀什麼似的,源源不斷由產房內急涌而出,聞到的人沒有一個不驚訝贊嘆的。
偌大的宅院根本沒有人點焚檀香,為何會處處飄香處處聞,遠近皆知?
若說是錯覺,異香一吸入鼻間卻讓人雙眼霎時通亮、豁然開朗,那股奇異的感覺——似是煩慮盡滌,千般憂慮、萬般掛全一掃而空的舒暢自然。說真的,沒有人會相信這是錯覺,倒真的相信是肉眼看不見的神仙下凡,正守護在這兒。
有人開始揣測,這孩子該不會是什麼神仙下凡,前來投胎轉世的吧?
也有人猜,這孩子雖是肉身,將來定能修練成仙成聖,搞不好,將來是出家當和尚、道士的命。這讓一心一意期望有個子嗣能傳宗接代、繼續承接錦織府這塊燙金招牌、將生意發揚光大的瞿亨通听了,差點昏過去。
所以他說什麼都要找個能人替孩子卜上一卦才覺得安心,然而沒想到所有的期盼全被這個半途殺出來的通天道長打破。
這孩子活不過……二十二歲?!
此時已六神無主的瞿氏夫婦,著急的直喊著︰「怎麼辦?」
「別擔心,有厄就有解,有圓就有缺,這是一貫的道理。」通天道長揚高了唇角,似乎有點在嘲諷他們的大驚小敝。
「那就萬事拜托了。」瞿亨通高興得差點掉下眼淚,他一听到愛兒的災厄得以化解,只差沒跪地向道長磕頭連聲道謝。
「首先,先替孩子取蚌名字。」
「好、好。」這時候道長說什麼他都說好。
「這孩子命中注定不得近,所以——」
「啊?!」一听到愛子命中注定不得近,可憐的瞿亨通兩眼登時瞪得比銅鈴還大。「那不是當和尚的命了嗎?」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老爺,你快想辦法呀!」瞿夫人听了,簡直要暈過去了。
「我哪有辦法可想?」真是折煞他這把老骨頭了。「應該請道長想辦法才對!」他如果能這麼神就好了,現在也不用全身發冷、額頭冒汗,急死了。
「那就快呀!」瞿夫人在一旁大呼小叫,一急,她干脆把氣朝丈夫身上出。
「兩位別緊張。」通天道長嘴角噙著笑容,似乎覺得這對夫婦很好玩,他澄亮的雙眼掃了夫婦兩人一眼,「這孩子可是你們兩位的福氣。」
「我不要他當和尚呀!」瞿夫人急急聲明。
誰要生一個兒子當和尚?她才不管什麼福不福氣呢!
「我也沒說他會當和尚。」
「難不成是當道士?」瞿亨通的眼楮瞪得更大了。
不是當和尚那不就是……道士了嗎?
「都不是,別亂猜。」通天道長伸出食指,輕輕逗弄著小嬰兒沖著他直笑的笑臉,露出了笑容。「這孩子生得一張俊臉,將來不知會迷倒多少女人。」
在座的賓客听見他這麼一說,全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可是你剛剛說他命中注定不得近……」
「他是仙人投胎轉世,當然得與絕緣。」
「啊?!」
眾人又驚呆了,紛紛你望我、我望你,嘴都合不攏。
「怪不得!」突然有人驚喊了聲,一掌用力擊在桌上,拍擊聲讓每一個嚇呆的賓客回了神。「難怪小鮑子出生的時候滿室異香,好像有什麼天神在守護一樣。」
「那是六丁六甲奉命守護。」
原來如此……在場的人紛紛點著頭。
如果說不信,可是「鐵證如山」,他們全都是「親身」領教過的,所以沒有人敢懷疑通天道長說的話。
「可是我不要他當仙人!」瞿亨通放聲大叫。他現在才明了道長剛剛說的話——不當和尚、不當道士、原來是將來要到深山去修煉,所以才不能近呀!
「嗚……嗚……」他不要呀!「說什麼我都不答應讓他去深山修煉,我好不容易盼得了一個兒子,可不是要讓他去變神仙的呀!」
「我也沒說他會去變神仙,你哭什麼呢?」通天道長沒好氣地看著他。
「可是你剛剛說他是仙人投胎轉世,又不能近,那不就是因為他要重返仙界,所以才不能近呀!」瞿亨通語無倫次,愈想愈傷心,干脆放聲大哭。
瞿老的哭聲教在場的人听得頭痛,紛紛搖頭嘆息,連通天道長也皺著眉頭。
「他想要再重返仙界,還得看玉帝準不準。」
最好別準。夫婦倆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一臉的可憐兮兮。
因為只要跟「仙」字有關,就表示這孩子早晚會離他們而去。
「為什麼得看玉帝準不準?」有人覺得奇怪。
「仙人本該清淨無塵心中不得沾染半點情愛,可惜他違了天規,才被貶下凡塵,承受輪回,體驗人生離死別的痛苦,這是玉帝的嚴懲。」是任何仙佛諳神都無法替之說情的懲戒。
「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在天庭動了凡心?」瞿夫人瞪著襁褓中的孩子,實在無法把他跟神仙聯想在一塊兒。
「不但動了凡心,還出言頂撞玉帝,更是罪無可逭。」
「啊?!」一屋子的人半信半疑地叫了聲。
「被貶下凡塵算他幸運的了。」通天道長輕拍了拍小嬰兒的臉頰,把他逗得開心極了。「要不是玉帝慈悲為懷,他早就被關入天邊玄牢,又怎麼可能有機會投胎轉世,一再輪回,只為尋覓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