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內的僕役們,不怕死的便留在王爺和王妃住屋的正廳門外,跪列在門外苦口婆心地勸著昭儀別再砸東西了。
怕死的就恭立在鎮寧王府的大門外,望眼欲穿地巴望著趕快看到王爺的身影。
「王爺,求求您快點回來!您這尊活菩薩趕快現身,小的嚇得沒有一條褲子是干的呀!」誰惹得起聖上的妹妹呀!
整座寧逸苑內,只能用「淒慘無比」這四個字來形容它的下場。偌大的苑內,像是被狂風掃過般,只要能摔能拿的,統統躺散在地上碎裂成片,沒有一具「尸首」是完整的。
這些都是昭儀干的!她的拿手絕活,便是摔東西。
長這麼大,她從未體罰過下人,雖說她的脾氣不太好,平時發過就算,絕不拿下人開刀,縱使有些不講理的地方,也都性子鬧一鬧就走了,從不會記什麼仇,將什麼恨放在心上,而且敢惹她的也只有當今聖上而已。所以,她從未撂狠話要砍誰的頭,要跟誰過不去,惟一的發泄管道就是摔東西!也只能如此而已。
事實上,沒人敢惹她。她惹得起的,對方怕她怕得要死;她惹不起的,也只有那一個沒事砍兩三個人頭來「玩玩」的老哥,打他又打不過,所以她這個壞習慣便愈積愈深。
「王妃,求求您別再摔了!」一窩子僕役、丫鬟們,跪列在門在外低聲地哀求,非常虛弱地挨靠在一塊兒,嘴里嚷嚷著,就是沒人敢進去送死!只敢眼睜睜地看著里面的一切,乒乒乓乓地化成碎片。
又一樣東西被砸飛了出來,差點砸在新來的小廝二喜子的身上,把他嚇得整個小肩頭全縮攏在一起,小臉上的五官擠成一團,分不出是鼻子和眼楮。
一個丫鬟趕緊側身摟住他,要他別哭。
這也不能笑他,二喜子今年才十三歲而己,雖說「將來」會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過那是「將來」,現在的他膽子擠不出一碗膽汁來,今兒個真把他嚇壞了,也讓他開了眼界,讓他看看什麼叫做「母夜叉」發飆!
只是,這世上的母夜叉都像王妃一樣,好看得過分嗎?即使生起氣來依然美麗動人,讓看她生氣的人還想多同情她一些,心疼的不是地上那些破片兒,而是她的怒容。
這麼標致的姑娘不該生這麼大的氣,那簡直是糟蹋了。
「啊──」外頭的下人們捂著眼楮尖叫起來,在看到昭儀雙手拿著一個特大號的青玉麒麟瓶高舉過頭之後,每一個人都心驚膽戰地喊了起來。
這東西千萬不能砸呀!門外的人拚命地朝昭儀搖手,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寶瓶,竟讓他們緊張得半死,躺在地面的瓶子、罐子價值連城的不知有幾個,怎麼沒听他們阻止?尖叫個什麼勁兒!
「王妃!這……東西……不能摔呀!」那人連指也不敢指,連忙把手指往自己的身上縮回。這東西真的不能摔,摔了就──毀了!
他們這些下人的命會毀了!
堂堂的昭儀公主也會……毀了!
昭儀愈听心頭愈火。不能摔?她偏要摔!不信?試試看!說著就要用力地往下砸!
她的手勢伴隨著一波波驚叫聲此起彼落,「那是王爺最鐘愛的寶貝,千萬不能砸的呀!」
「什麼寶不寶貝?我偏要砸它!」話聲一落,伴隨著清脆聲響──偌大的青玉麒麟瓶應聲摔成碎片。
那是老王爺生前最鐘愛的寶貝,先皇的贈與呀!
眾人一副慘不忍睹的呆相!
昭儀繼續尋找目標,反正她今天要把這里砸爛了才甘心。
這就是杜衛天的「寶貝」?!昭儀不屑地從鼻孔輕哼出聲,一雙水靈靈的鳳眼仍含著嗔怒直轉個不停。那只狐狸精休想住進她曾待過的地方撒野,門兒都沒有!
看看這里砸得差不多後,昭儀撩起裙擺直奔向寧和苑。
眾人趕緊起身直追……真是奇怪,一大堆人沒有人攔得住昭儀?不!懊說是沒有人敢攔她!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外頭傳來一聲聲興奮的吼叫,從苑外傳到苑里,呼喊的人聲听起來簡直是興奮過度,聲音提高八度,把整座鎮寧王府里的人心也呼喊到最高點!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每一個人都扭頭看向門外,一個個臉上驚喜交織的表情,可以震懾住王妃的人終于回來了!
「王爺,您可回來了!」一個丫鬟泣不成聲。
從外頭一路直沖進來的杜衛天連瞄都沒瞄他們一眼,就直奔進宅院里,一臉怒容地瞪著與他對峙的人兒。
「我準備把你休了!」劈頭的第一句話,昭儀可不含糊,她讓眾人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說的話,讓杜衛天進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沒了面子!
杜衛天咬著牙眯細了眼楮,拳頭在他身側一收又一放,極力地控制自己的脾氣,他的腦神經快要繃斷了!
他……他想宰人!
「回去!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杜衛天瞪著她,任何人都不能在他奉厝父親的地方上撒野,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昭儀漾出了冷笑,笑容里有說不出的傷心。什麼時候連她這個當媳婦的來見公公的最後一面都不行!他難道以為她李昭儀真的跋扈到連公公安厝的地方都敢來撒野!
「我不能來?那只狐狸精就能來嗎?」說著,昭儀掄起了腳邊的小花凳,奮力地往杜衛天的頭上砸過去。
小小的花凳被杜衛天的健臂一擋,飛向了另一頭──前鎮寧老王爺杜承昱奉厝的佛桌上方的骨灰壇上,「匡!」好脆的聲音,骨灰壇摔向了地面,在地上滾了滾,緩緩地滾到昭儀的腳邊。
還好沒破!
昭儀臉色灰白地嗔圓了眼,剛才「匡!」那一聲,幾乎讓她的心髒停止跳動。她顫抖地緩緩蹲,想要捧起骨灰醰。
外頭的奴才、丫鬟全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看著屋里的兩人……
「不許你踫!」杜衛天嘶吼地沖向前,狠狠地就給昭儀一個耳光,他捧著骨灰醰細細地打量,看看有沒有傷到哪兒。
「對……對不起!」雖然這不能全怪她,但她還是心虛地直道歉。
杜衛天突然眯細了眼,陰狠的目光飆射向昭儀。他將骨灰醰輕輕地放在桌上,腳步邁向昭儀,走得又重又沉,臉色又臭又沉。
「我……我已經道歉了!」昭儀整個人幾乎貼在牆壁上,害怕地直看著杜衛天。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干了什麼好事?」杜衛天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齒縫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迸出來。那骨灰醰摔裂了一條縫,從瓶頸直裂到瓶底,他仿佛听到父親在朝他喊疼。他伸出了手,掐著昭儀的脖子不放!
「放……放手!」昭儀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臂的肌腱正在用力地縮緊。
「王爺!」
「王妃!」
在外頭看戲的那一群下人全都嚇呆了,他們看到昭儀的雙腳在半空中蹬著,看到杜衛天滿臉的水珠,分不出是淚水還是汗水。他們全都跪了下來。
原以為王爺回來後,以他的威嚴可以震懾住鮑主,這下子可好了,兩只猛獸──一只獅子和一只老虎扭殺在一塊兒,下面的人在虎口、獅口處逃生都來不及了,哪來的膽子去扭開他們?
「王爺,快放手,您快掐死王妃了!」畢竟還是有不怕死的人。小晶在他們倆身邊繞來繞去,心想是要先把昭儀自杜衛天的手臂上硬拽下來呢?還是先用力掰開杜衛天的手指後再說?
「喂!你們還杵在那兒做什麼?當心我在聖上面前參你們一本,給你們全家大小來個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