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母眼眶盈滿淚水。「好好好……兒子,你好好休息吧!」說完拉著丈夫走出房間。
這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嗎?郁馨湘離開了,他們也失去了一個寶貝兒子……
夫妻倆既傷心又無奈,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求了,只希望兒子能快樂就好。
雷貝烈坐在房間里望著牆上的月歷,郁馨湘的生日又快要到了……
老天,他根本忘不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
雖然她不在了,他決定,還是要排出時間去台灣陪她過二十四歲的生日。
第9章(1)
「聖美愛」——
它遺世獨立般座落在深山幽谷里,顯得靜謐又悠閑。
黑幕籠罩大地,夜空明月高掛,郁馨湘一個人坐著輪椅,獨行于月色銀白、星光稀微的夜空下。
發生車禍的當時,她就算昏迷了,依然緊握著手里的鑰匙。
蘇醒時,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先尋找鑰匙,因為這把鑰匙是她的寶貝,是雷貝烈給她的信物。
今天,是她二十四歲的生日。
刻意選在深夜,雇請計程車載她來到此地,因為不想讓人看見她出現在這里。
生日的這一天,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來這里——這是雷貝烈向她求婚的地方。
她想獨自回味過往的甜蜜。
就算失去了一切,她起碼還擁有回憶。回憶——是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怕太暗看不清楚,她帶著手電簡,心里想著這把鑰匙不知還能不能開?
她不知道,她沒把握。
這里應該荒廢了吧……她猜測著,因為雷貝烈以為她死了,想必不可能再請人打掃這里,甚至也沒必要再留下這個地方。
來到「聖美愛」大門前,她試著用鑰匙打開門,意外地,大門居然順利地開啟了。
她好驚訝,努力地推開門,推著輪椅,進入那屬于她跟他的天地中。
她驚詫地發現路燈亮著,兩旁花木扶疏,景色依舊,奇怪,這里似乎有人定期打掃整理,環境維持得相當好,她收起手電筒,推著輪椅滑過小徑。
出現在前方的是那棟熟悉的木屋,可惜當時沒有機會入內觀看,匆地,她瞥見一旁多了一座在荷蘭常見的那種風車,看起來很新,應該是新蓋的……
奇怪,難道雷貝烈仍然固定會來這里?
不知道他為她栽種的郁金香還在不在?她很好奇。
但她畢竟不再是活動自如的平常人了,得推著輪椅行走,如果想看郁金香花海,得經過一段蜿蜒的山路,但她決意前往,于是費力地推著輪椅前進,沒多久已覺得氣喘吁吁。
一路上,她發現這里完全沒有荒廢的景象,但是也不像有對外開放的樣子,何況之前她注意過媒體和網路,並沒有發現有「聖美愛」這個觀光景點。
但如果不開放,雷貝烈留著「聖美愛」干麼呢?沒有任何經濟效益,並不是他們這種精明干練的商人會做的打算。
她推著輪椅努力前行,幸好坡度沒有很陡,她真的很想看看郁金香花田,她一定要確定郁金香還在不在?
要爬上山坡用兩條腿走是很方便,但對坐輪椅的她而言卻得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終于來到山坡上,她忍不住眼淚潸潸而下。
景色依然,郁金香依然綻放,一如去年。
暈黃明亮的燈光下,那片花海美得不可思議,美麗的郁金香恍若正對著她燦爛地微笑。
雷貝烈沒有廢棄這大片花田,這麼美麗的花海,看得出主人的細心照料,就算不是他本人親手照料,一定也是請花農仔細栽培的。
原來雷貝烈一直沒有忘記過她,「聖美愛」永遠是他們相互歸屬的地方。
好美!今夜的月亮像銀盤高掛夜空。
時光恍若回到過去他向自己求婚的那一刻,多麼的美麗……
幸好她還活著,才能在這里看到他的心、他的愛。
只可惜,他以為她不在了,因為她的欺騙,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再回來。
但是,無所謂了……
烈……今夜,在「聖美愛」,我彷佛又回到了你的懷抱。
盡避我和你相隔那麼遙遠,心卻如此的貼近,原來,只要有愛,就能讓一切沒有距離……
馨香只顧著沉浸在美景的感動中,沒有注意到此刻花園里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他正是「聖美愛」的主人。
雷貝烈千里迢迢從荷蘭來台,又趕到「聖美愛」。今夜,他一個人對著郁金香花海,心如刀割地替死去的愛人過生日。
來到這里,他並不像她一般感到驚喜,相反的,他感到格外孤獨與失落。
花海再美麗,他卻滿心惆悵。
他坐在一旁角落的石椅上,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同樣面對郁金香花田,並沒有看到彼此。
雷貝烈拿著酒,對著郁金香花海干杯。
他喃喃自語著——
「馨湘,我很傻,是不是?我低估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忘不了你,忘不了我們曾經甜蜜地相愛及溫存,也忘不了你用最殘忍的方式離開我。那種心碎卻還得獨自活下去的感覺,好痛,你知道嗎……然而在此刻,對著這片花海,我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雖然距離遙遠,一個在天堂,一個在人間,但心卻還是如此相貼近……原來,愛可以帶著我超越生與死的距離,讓我仿佛還可以感受到你的氣息……」
他又喝了口酒,自我解嘲道︰「為什麼踫到你後,我就變得不瀟灑了?為什麼都過了那麼久,我還是忘不了你,為什麼?大家都說我該娶妮可亞蘭,我應該忘記你,偏偏,我就是做不到!
「我讓這里一直維持著原來的模樣,假裝你一直沒離開過,就在我的身邊……今夜,我要祝你——生日快樂!馨湘,我愛你。」他舉杯。「來,干杯!我為你唱生日快樂歌……」
失去她之後,他傷心地離開台灣,回到荷蘭,過去和馨湘恩恩愛愛的一切,都成了珍貴的回憶。因為人在荷蘭,他無法重游過去兩人相伴留下的足跡,也無法代替她去看她的阿姨,只能固定匯錢給療養院,讓阿姨生活無虞……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聖美愛」,以表達對她無盡的思念。
靜謐的夜里,雷貝烈低沉厚實的嗓音清晰地傳入她耳里。
馨湘整個人一震,心悸動著。
是雷貝烈!
他人正在這里!
她最愛的他竟然就近在身旁。
她要快點逃走,絕不能被他發現。
郁馨湘心急地推著輪椅想轉身離開,但一個不小心,竟從輪椅上摔下來,砰地發出聲響。
雷貝烈听到奇怪的聲音,出聲質問︰「誰?是誰在那里?」
一定是小偷闖空門。
他拿起木棍,循著聲音的來源,警戒地往前走去,竟看見一台輪椅倒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
馨湘趴在地上,一時間動彈不得。
她好恨,為什麼她的腳不能動?
她好恨,她好恨……
他就要發現她了。
不能被他發現,不能!
她奮力地爬著前進,手臂被小石頭割傷,痛得不由得低吟出聲,不得不停下動作。
「你是誰?為何擅自闖入?」
「我……」她遲遲不肯抬頭。「我……」
他懷著戒心走近她,低想看仔細,但似曾相識的感覺瞬間攫獲住他的心神。
他疑惑地瞧著倒臥在地的女子背影,她的秀發,縴細的身材……如此熟悉!
當她轉過身面對他時,他驚詫地喊道︰「馨湘——」
馨湘的心一陣緊縮。
「你是來看我的嗎?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我好高興你來了!」他動容道。
他痴心的話語,讓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呼喊,撲到他的懷里。「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