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當宮女嗎……」玫瑰低頭沉思。宮女的日子不輕松,伺候的人全是極貴之人,若對方對自己不滿意,被打罵是尋常的事,莫名橫死宮中更是家常便飯。
在宮里人命不值錢,因此願意進宮當差的人多是貧苦人家的子女,這才要先給一筆安家費,而這筆錢說穿了就是賣命錢,拿了錢,就得心甘情願進宮做牛做馬。
但瞧著爹的尸身無處安放,還只能擱在地上,爹死得慘,死後還無以安息,她不能這麼不孝,進宮為婢似乎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
「內務府已經公告這事了嗎?」她下了決心的問。
「听說上個月就公告了,今日是最後一天,你若願意,得趕這日就去報名,遲了得等兩年後了。」內務府選爆女兩年才一次,錯過這回,下回可幫不上她了。
「好,我這就去,一定選上讓爹順利下葬。」玫瑰起身說。
「嗯,也難為你這孝心了,不過你也別一徑認為進宮苦,宮女地位雖低微,但總有機會見到王上,若讓王上一眼瞧中,也多的是宮女一躍成為寵妃的例子,你別喪志啊!」姚嬸的屋子租給他們也有三年,怎麼說對玫瑰總是有些情分的,如今情勢逼得她進宮吃苦還錢葬父,她多少于心不忍,便說了些安慰的話。
可這話反讓玫瑰蹙起眉,「弦月的宮女做滿五年就可以出宮,我不求聖眷,只想趕快期滿後出宮,過自己的日子。」
姚嬸瞧瞧她,相貌並不出色,虧她有自知之明,中等之姿想要受寵,確實是難事,自己方才的話就當沒說過吧。
「也是,王上有三宮六院,你就安分做好自己的事,期滿出宮後年紀雖然大了些,也還不算太老,二十二歲要找到人家嫁,勉強還是有可能的。」
內務府選爆女想來也不是這麼容易,不是報了名就能成的。
爆中女子就算只是個宮女,除了做事細心外,也講究姿色,玫瑰相貌不出眾,內務府的太監們一見她就搖頭,原本要刷掉她的,是她死求活求的說自己急需銀兩葬父,再加上今年報名的人不多,名額不足,這才勉勉強強將她收進去。
總之,玫瑰總算拿到一筆錢葬父,並且還了積欠姚嬸的租屋錢,一個月後,宮中派人來領她進宮去,此後五年她便再不能離開弦月王宮了。
入宮的第一天,內務府的太監聚集了所有新進的宮女,教導她們宮中規矩。
午後,有人帶著一張大圖來向她們介紹弦月王宮內的地形,囑咐她們留意哪些地方能去,哪里是禁區,尤其是弦月王所住的上弦宮,那里是若無召喚絕對不能靠近之所,違者必遭重刑。
另外就是王後所居的下弦宮,雖說目前弦月王無後,但說也奇怪,那里依然是禁區,弦月王不準任何人靠近。
至于其他妃嬪的宮殿,如儲月宮、閉月宮、明月宮等等都住有人,遇到那些娘娘時得格外小心伺候問安才行。
大約了解宮中情形後,內務府開始分派她們的去處,玫瑰是勉強被安排進來的,內務府的人自然對她不怎麼上心,問明了專長,得知她從前是表演雜技的,便打發她去馬役司照顧牲畜。
而當內務府的人說出她的去處後,其他人都對她露出訕笑的表情,她便知道這應該不是什麼好差事,可她無所謂,既然都進宮了,再苦她都會咬牙撐下去的。
日落後,玫瑰與新進的宮女被帶往夜宿之地,才幾尺大的地方,竟就安排了五個人睡,而隔壁房住著的資深宮女,則兩人住一房,一群人正想抱怨時,隔壁的資深宮女便過來下馬威,擺明有苦也得吞著,因為她們初進宮時,也是這般受罪,要大家好好熬著,過兩年等新一批的人進來,自然能晉升為資深宮女,才有機會過些好日子,而這話也讓大家明白,因為最資淺,以後所有粗活就都歸她們做了。
大伙听聞後,雖氣憤不平,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滋事,誰都知道宮中有一處偵刑司,是專門懲治犯錯宮人的地方,傳言一旦進到慎刑司的人,很少能完好出來,不是被打得半死,就是成了一具尸首被送去宮外的亂葬崗。
大伙不敢再抱怨,乖乖上床睡覺去,因為明天就開始真正在宮中當差了。
玫瑰自爹死後,忙碌了周余,如今進宮一切塵埃落定,她真累了,原以為自己倒頭就能睡,可哪里知道才闔眼,睡在自己隔壁的宮女忽然逸出了嗚咽聲,就見對方抱著被子哭泣。
「你怎麼了?」她被吵得不能睡,索性靠過去低聲問。听白天每人向內務府報自己專長時,知曉睡在自己身旁的是小她兩歲的宮女,叫做碧玉,家境本來不錯,父親是賣油的,可一次大大燒光了他們所有的家當,還讓家里負憤,她這才讓家人送進宮來賺得一筆安家費,算來她也與自己一樣是無奈之人。
「我想娘。」碧玉抽噎的說。
她嘆了口氣,想想碧玉也才十五歲,初次離家,且又是到這麼個嚴謹冷漠的宮中,以後想見家人一面難如登天,難免夜里傷心哭泣。
而自己長年隨爹在街頭行走,對于陌生環境總能很快適應,不會像碧玉一樣一想到家人便夜不成眠。
她原想讓碧玉哭個夠的,忽而听見其他床的人似乎快被吵醒了,她連忙悟住了碧玉的嘴。「別哭了,咱們只要熬個五年就可以回家了,這會想家也忍著吧,若讓人听見,以為你不甘願進宮這就槽了,可能會遭到責罰。」她小聲提醒。
碧玉一听,立刻止住眼淚,就怕哭聲再教人听去會惹出事端,朝玫瑰點了頭,玫瑰才松開手。
「宮中不比家中,進宮前娘也已經告誡過我,可我還是忍不住,今夜幸好是姊姊你與我睡,否則我這沒用的哭聲可要闖禍了。」碧玉感激的說。
玫瑰輕拍碧玉的肩膀。「以後咱們可以互相照應,若真想家人,我長你兩歲,不嫌棄就將我當成親姊姊也成。」玫瑰笑說。
碧玉趕緊握住玫瑰的手。「那以後你就是碧玉的親姊姊了,若在宮中受了委屈也有人可以訴苦了。」說著碧玉又想哭了,可想起玫瑰的話,便不敢再哭出聲。
玫瑰微笑,她沒有姊妹,想不到一進宮便認了個可愛單純的妹妹,如此甚好,寂寞宮中,有個伴也好。
第2章(1)
三朝各有其代表的顏色,弦月色系以金黃為底,射日則為紅,宿星為銀系。
弦月王宮建築自是金碧輝煌,宮殿的房脊上放著「五脊六獸」,所謂的五脊即是宮殿頂上的一根大街加上四根垂街,而六獸則是指神獸,于大脊的兩端以及四根垂街處,分別置列著六種神獸。此舉除了有鎮邪作用之外,亦代表弦月主居高臨下、俯瞰眾人的意味。
金漆長廊上,一座由十六人抬著的皇輿由前方過來,皇輿兩側各有一名御前小太監扶著轎桿隨行,後面還有太監舉著大羅傘苞隨。
皇輿上之人氣度佼佼不群,眼神炯炯有神,因周身氣息肅穆,令經過的宮人不敢稍加仰視,極怕沖撞龍威。
秋日將近,冶冷逍身穿明黃披房,于皇輿上狀似思索事情。
「王上,射日的駿馬今日送來,听說已運至月白門了。」身旁侍駕的首領太監歡喜的稟道。
射日地處草肥的北方,養的馬又駿又能跑,偏三朝中它的國勢最弱,因此每年皆會自動獻上好馬以求與弦月交好。
「射日送馬也不光只給孤,同樣的,宿星不也收到了?射日王這老賊仍是打著一把月兩面光的主意,兩邊討好以為就能偏安于北,繼續當他的北王!」冶冷逍發出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