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念父親,想看父親的生活過得如何,于是坐了兩個小時的巴士風塵僕僕地來到首爾郊區。如他所料,允博凱正跟幾個好友下棋、小酌。
「祥熙,你回來了啊!」允博凱連望也不望兒子一眼,更不會有什麼親切的擁抱,開口便說︰「你有沒有錢?拿一點錢去前面雜貨店買酒給我!」
分開將近三年,祥熙看到父親依舊沈醉酒精里,絲毫都不振作,對唯一的兒子也毫不關心。
允祥熙悲憤,怒火中燒,隨即沖向父親,把他手里的酒瓶搶過來,大聲咆哮︰「不要再喝酒了,因為酒,把你這一生都毀了!」
「你說什麼?!」允博凱也動怒了。「不是酒毀了我,是你母親毀了我們!」
「那是你一點也不爭氣,是你自己沒出息!」祥熙斥喝。
「我就知道,你媽嫌我,現在連你也嫌我啦?」他嗤之以鼻。「我有才華,只是運氣不好,你媽媽就熬不住,跟別的男人跑了……」
現在的允祥熙深深替母親打抱不平。媽媽從沒有嫌過爸爸,從她一直未再婚就知道她心中還有他,可是爸爸又怎麼對待媽媽呢?他從未反省自己,只是一直數落妻子的不是。
允祥熙冷冷地說︰「錯了!是你自己沒用。從前,你打媽媽,會打女人的男人根本沒出息,你怪罪運氣不好,卻不曾為這個家盡心盡力過。你只是借著喝酒來遮掩你的無能,我總算看清了,你真是個沒用的老頭!」
允博凱氣得渾身發抖。「臭小子,你敢罵你老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要狠狠揍你一頓!」他揮拳過來,允祥熙輕易地抓住他的拳頭。
「我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允祥熙心灰意冷地說︰「因為我長得像媽媽,是不是?所以你只要一看到我,就把對媽媽的懷恨轉移到我身上,你想到拋棄你的妻子,所以就借酒裝瘋,把我痛毆一頓。」
允博凱忽然安靜了,他掙月兌了兒子的箝制,盤腿坐在地上,悵然說道︰「兩年多不見,你就變了這麼多……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對象了?」
允祥熙全身不由得一陣顫抖。
「我告訴過你,女人全是禍水,你為什麼不听呢?你看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媽媽毀了我的一生,女人是最貪婪,可怕的動物。因為我貧窮潦倒,無法滿足她的虛榮,你媽媽瞧不起我,才離家出走……」
有允博凱這樣一個失敗的父親,才會將兒子教育成一個冷血無情、不懂情愛的男人。
「以前你向來無心無肝、無情無義,最是憤世嫉俗,唯有如此,你才不會被女人傷害。沒想到,你居然會有感情!」允博凱露出鄙夷的笑容。「你完了,你被女人控制住了!我已經預測你的將來,會是跟我一樣淒慘的下場!」
允祥熙握緊拳頭。父親有一件事說對了,他對水凌用情至深,已經陷入痛苦的深淵,再也爬不起來,他的世界,永不見天日了。
他看到允博凱不曾表露的另一面,也許爸爸是愛媽媽的,否則怎麼會對離棄他們的母親恨之入骨呢?
「爸……也許你是對的。」他心力交瘁地說。
這個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
他掏出一迭紙鈔給爸爸,然後提著行李轉頭離去。
第七章
允祥熙就像消失在空氣中一般,完全找不到人。
水凌每天硬撐著去上班,帶著微笑面對客人,心底卻不斷地流著眼淚。她的「幸福飯團」經過新聞和雜志的報導,已經成為炙手可熱的人氣小吃店,這是她人生第一個事業高峰,可是最重要的人卻不在身邊,無法跟她分享這一切。
他在她心底有著無可取代的重要性,他們明明深愛著彼此,明明已經決定要共度一生,他怎麼就這麼狠心,舍得拋下她?
他徹底撕裂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每天一回到家,水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隔幾分鐘就試著連線收信,期待有心上人的信件,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夜闌人靜時,她總因為太過想念而哭得身心俱疲。
為什麼祥熙不相信她呢?
愛,為什麼這麼累人?
「水凌,」看水凌變得那麼憔悴,大雄對她深覺抱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妳住在我這里會對妳造成這麼大的麻煩,要不要我去跟妳的男朋友解釋,說清楚我們真的沒有什麼?」
「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對我很好了,從不收我房租,又一直很照顧我。是他不信任我……」水凌努力露出堅強的笑容。「別替我擔心,我會自己解決的。」
允祥熙到底在哪,沒有人知道,可是水凌努力不懈地尋找他的下落。
版訴我,你在哪?你可以討厭我,但是,我要把話說清楚,給我這個機會,告訴我,你在哪里?
她每天都發出情意真切的電子郵件,如此連續兩個月。可是每封信件都有如石沈大海,絲毫得不到回音。
她不要因為這樣的誤會而分手,那樣對他們太殘忍,也太不公平了。
她應該怎麼做呢?祥熙又會躲在哪里呢?
她逼自己冷靜地思考。
如果他們真的相愛的話,她一定可以找到祥熙,他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
也許是她的真摯感動了上蒼,有一天賣早餐時水凌听到其他員工無意間談起,說業務部因為允祥熙請假的天數超過公司許可,原本要把他解雇,許律師卻出面說明允祥熙是休完假後直接為公事前往韓國洽商。
得知這消息,水凌簡直欣喜若狂。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她也一定會找到他!
水凌趕緊向餐廳的主管請了一星期假,安排好代班的人事後,她立刻迫不及待地搭機飛往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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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來到韓國首爾,水凌並不覺得陌生,但是茫茫人海,她該上哪里找心上人呢?
她想起了從前在韓國和允祥熙的點點滴滴。
記得旅程的第二天,她在住宿飯店前下車,卻摔傷膝蓋,他背著她上樓。隔天他們來到正東津車站附近,那時她又差點摔下月台,他也抱住了她……
她首先到慶城飯店,可惜並沒有允祥熙住宿的資料,她立刻轉往正東津車站,那里靠海,沿岸有許多出租套房,憑著一股直覺,她猜測祥熙應該會在那里。
來到正東津車站,已經是晚上,套房和沿岸的咖啡屋外點起了蠟燭,一盞盞燭光營造出浪漫靜謐的氣氛,
水凌詢問了套房的管理員,確定真的有允祥熙的名字,她高興得瞬間熱淚盈眶。
她惶亂不安地站在套房門前,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叩!叩!
她敲了門,等了好一會兒,可是都沒人應門。
她在門前盤腿坐下,決定慢慢等允祥熙回來。等了好一會兒,旅途的勞累逐漸襲上,她靠在門上不由得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在碧海藍天的正東津車站附近待了兩個月,允祥熙什麼事也無法認真做,多半在套房里心思恍惚地發呆,或是上網,當然,也收到水凌發出的許多封信件。
他原本已經決定要和她斷個干淨,可是看她一直不死心地傳來電子郵件,讓他對她更是又愛又恨,愛恨交雜下,怎樣就是舍不得一刀兩斷。
十一月的韓國已經冷得讓人發抖,隨時要降下今年的第一場雪。夜深了,允祥熙仍在海邊逗留,唯有吹著凜冽的海風,他的頭腦才會清醒,才能讓他斷了對水凌的思念。
他不懂,真的不懂,喜歡一個人只要幾秒鐘的時間,忘記一個人為什麼卻要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