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的詠晴試圖要振作精神,不願回想男友的無情,她抬起頭張望,這才注意到淚眼婆娑的水沙。
水沙很美,有著白皙的皮膚,晶瑩澄亮的眼眸,烏溜溜的秀發,以及一股高貴氣質,讓人不禁多看幾眼。
「怎麼了?」詠晴忍不住,移到水沙旁邊的座位,用中文問道︰「妳為什麼哭呢?」
「咦?」水沙抬起頭,愣了一秒,隨即用流利的中文回答。「那妳呢?又是為什麼?」
詠晴語帶苦澀地回答︰「不久前,我才親眼看到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
水沙睜大雙眼,她嬌弱的模樣一看就知道一直受到良好的家庭庇護,相較之下,詠晴的眼神則帶著堅毅和勇氣。
「妳失戀了?」
「嗯。」
「那……」水沙垂下眼問道︰「那是什麼感覺?」她從來沒談過戀愛,也怕生。
「沮喪,失去自信心,找不到繼續走下去的力量,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詠晴隨手放下瀑布般又黑又直的長發,柔順地披落于肩膀。她美麗的臉龐顯得十分落寞。
「我知道那種感覺!」水沙楚楚可憐,水眸茫然空洞。「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疼愛我的父親,未來一片茫然,父親把我交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要他照顧我……」
當父親過世的那一剎那,她也一無所有了。無關金錢,而是失去了最親的父親,她沒有勇氣去接觸外面的世界。
失去父親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無助、軟弱,並且無能。
向來,她被保護得太好,是朵嬌弱的溫室花朵,她沒有勇氣也不想探究外面的世界,她甚至沒有勇氣面對未來的人生。
如果可能,她好想跟父親一起走……
「怎麼這樣?」詠晴皺緊秀眉,不可思議地說︰「妳爸爸難道不曉得妳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嗎?現代的台灣女人都很獨立自主,不需要依靠男人,妳爸爸怎麼會認為沒有男人照顧妳就活不下去呢?居然還要妳去投靠一個陌生男人!」
詠晴向來都靠自己,辛苦奮斗,才有現今的生活與學業。
「妳真厲害……」水沙苦笑。「我們同樣身為女人,妳卻那麼勇敢地掌控自己的人生,可是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詠晴微微一笑,對柔弱的水沙起了保護之心。「我們真有緣,竟然在飛機上相遇,同樣遭遇挫折,要面對未知的命運。」
她看看水沙手上的戒指,忍不住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戒指,輕輕道︰「這是『天空之星』。他曾經說,天上的繁星無可計數,但唯一最亮、最美的星星就是我。」她撇嘴。「這種情話,現在想想真是惡心。」
「這叫『天國之鑽』。」水沙也伸出手。「我父親說,我丈夫的家人特別打造這只獨一無二的鑽戒,象征天國至高無上的美好聚集在一起。」
詠晴忽然覺得手上的戒指,彷佛提醒著她這段戀情的可笑,她一把取下戒指,套在水沙的另一只指頭上。「如今想想,真多虧了那個負心漢的資助,我才可以坐頭等艙,也才能認識妳。人生本來就不可能一帆風順,我們不能唉聲嘆氣,那樣太沒用了,女人應該有女人的骨氣,我們要一起互相加油,彼此相互勉勵!」
「嗯!」水沙也把「天國之鑽」取下來,套在詠晴手上。「我真的很高興認識妳,妳帶給我意想不到的勇氣呢!」
兩個女孩彷佛解除了心里的羈絆,相視一笑,安撫著彼此傷痛的心。
飛機繼續往台灣的航線飛行,經過一整天的疲勞,這兩個女孩互訴心事後,終于卸下心防,蓋著毯子,靠著彼此沈入夢鄉。
听著身旁詠晴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勻淨,水沙卻遲遲沒有入睡,在模模糊糊之際,她看到一團火球朝她這邊飛過來,她沒來得及多想,立刻轉身護住了詠晴的身子,而詠晴才一睜眼,便看到一團鮮麗的火襲來,驀地她的眼球受到嚴重灼傷、濃煙塞鼻,耳邊響起了淒慘的尖叫聲。
客機拖著濃煙掙扎似的飛行,下一秒,飛機瞬間在空中爆炸,四分五裂,殘骸掉落在印尼外海海域上。
水沙陷入昏暗的世界,她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為她知道最愛的父親來接她了,她要和父親永遠一起住在天國……
第一章
台灣,台北近郊。商邸。
迸色古香的書院式建築,裝潢布置相當豪華,客廳、廚房等的隔間都十分寬敞、舒適,廳室里處處放置著骨董器飾,以及珍貴無價的藝術品。散步至庭院,可以見到各式雕像和噴水池,來到後花園,還有商夫人特別種植的有機蔬菜和奇花異草。在這里,一早起床就可以呼吸到台北人渴求的新鮮空氣。
商家人像往常一般,一大早就起床準備用餐。
時至今日,商信豪已經是富可敵國、數一數二的汽車零件商。但是,商信豪是個非常遵循傳統的男人,他堅信「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傳統。因此,商家並不若外界想象的多彩多姿或是一擲千金,相反的,是個相當傳統的家庭,甚至連尊貴的商夫人仍然幾乎天天親自下廚做早餐。
「早。」商逸凡走進餐廳,一臉陰沈地落坐。
就在稍早之前,父親再次提及他那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並且已經要他將對方娶進門,讓他一大早心情就差到極點。
老天!難道現在還是石器時代?父親居然還相信指月復為婚這種玩意兒!
就在他二十八歲的這一年,這有如晴空一聲雷的致命打擊在本該屬于他的人生掀起了軒然大波;那個未曾謀面的水沙,居然莫名其妙地即將成為他的終身伴侶!
他逼自己冷靜下來,跟父親好好溝通──
「爸爸,為什麼要這麼決定?」他忿忿然地拒絕。「我不接受。」
商信豪義正辭嚴地板著臉說︰「你好好想想,當年如果沒有水義不斷資助我的事業,現在你能過這麼富足的生活嗎?水義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如今他死了,留下水沙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子,我替他照顧女兒是義不容辭的事,有什麼錯?」
「我沒說你錯,有恩必報是對的!但有必要以此交換兒子的終身幸福嗎?」商逸凡咬牙切齒,不明白父親何以如此一意孤行。「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你居然要我隨便娶個在荒涼沙漠里長大的女孩,我連她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她搞不好連刀叉都不會用!我們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你的安排根本不通人情!」
「不準侮辱水沙!水家在中東地區可是富可敵國,多少王公貴族爭相想娶她啊!」
逸凡嗤之以鼻。「那就讓她嫁給阿拉伯王子啊!我才不想要!」
「你說什麼?!」商信豪氣得吹胡子瞪眼,一副想動手揍人的狠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你敢再說不,我會要你好看!」
「……是。」商逸凡翻了個白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尊師重道,敬老尊賢」是他從小到大被教導奉行的教條。在長輩面前,他根本沒有說話的余地,更沒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
他真的不甘心!自己也算是商界數一數二、有身價的單身貴族,竟然莫名其妙要娶個來自沙漠地區的女子?
因為外婆是韓國人,所以他有四分之一的韓國血統,不僅人高馬大,而且有著英挺瀟灑的外表,不知迷死多少女孩。從高中開始,他就是風光的籃球隊長,暗戀他的女孩何其多,大學之後,公開表態愛慕他的女孩更是一拖拉庫,從校內到校外都有;開始工作後,圍在他周圍的花蝴蝶可就沒那麼單純了,他明白這些花蝴蝶大都是看上他的「身價」,因此他更加封閉自己,更小心翼翼處理感情問題,也許因為如此,他遲遲沒有遇見生命中最美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