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關上診所大門後,氣氛變得極為尷尬。
「別告訴我——是你要整型?」杜嵐風不客氣地質問。
「抱歉了!」涓鵑好整以暇道。「我應該事先打電話預約。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這位『整型大師』就是鼎鼎大名的『法醫王』,受到學生愛戴的『杜教授」!」她露出一個超級僵硬的笑容。「沒想到,我竟然有這分榮幸看到了一出男歡女愛的好戲,只可惜正精采時,卻草草結束了!」
「這不是重點。」忽地,他有如一頭失控的野獸般咆哮。「你為什麼要整型?」
「因為我長得像丑小鴨!你也看到了,我跟剛剛那位身材火辣的女明星相比,簡直像是未發育的小女孩……還有我的塌鼻子、雀斑……我的外貌根本一無可取!」涓鵑越說越自卑。
突然,她臉色一整,疾言厲色地質問道︰「想不到你竟然昧著自己的良心,賺這種黑心錢?私下成為名女人趨之若騖的『整型大師』,然後乘機明目張膽地猥褻她們、調戲她們——」她咬牙切齒地指控。「你不但低級,而且下流!」
「誰、低、級?誰、下、流?」他氣得臉色發青,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他火大道。「那些女明星應該感激我,全憑我精準的刀法降低了整型風險,才讓她們得到了滿意的效果,所以她們才會心甘情願地付出大筆鈔票作回饋。如果不是我,你想想有多少女人的外貌會毀在不當的整容手術下?」
他冠冕堂皇道︰「這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我不覺得我有錯,我也從來沒說過我是一個光明磊落、奉公守法的人。我會走旁門左道,用我的專業賺取暴利,這又有什麼不對?」
他其實大可不必在意她的指控,可是他卻強烈的感受到傷害。她怎麼能說他既低級又下流?他已經將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擲地放在她身上了……
此刻的他更是氣極攻心的口不擇言,用言語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你的眼楮到底看到了多少真相?用你聰明的腦袋好好回想,根本就是她主動勾引我的——」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是順她的意開了個玩笑,自娛娛人罷了!」
原來,這些親密的舉動根本不算什麼!那他們的吻又算什麼?
她終于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竟以為他的吻代表真情相許?顯然他只當那是無傷大雅的男女游戲罷了!所以他仍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到處和女人調情……
原來,他們一起擠在單人床上那種甜蜜溫存的感覺,全都是假的!
她低著頭,不想讓他瞧見她的哀痛神情。而他趁著她靜默的機會,咄咄逼人道︰「不管你看自己哪里不順眼,我都不會同意你整型的!」
因為,他愛極她這副長相,就算是塌鼻子、有雀斑又如何?沒有女孩子能像她這樣擁有古代文弱書生的氣質。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她反復低吟他剛才說過的話,這麼說來,他們就是互相傷害嘍?
齊涓鵑覺得自己永遠都弄不懂他——杜嵐風身上混合著善良和邪惡的特質,他同時是陰間與天堂的使者……他本身就是一個謎,她永遠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不過,她的心已經死了。此時此刻,她迫切需要的是獨自療傷,而不是繼續和他在這兒牽扯不休!
反正,他不會看上她的,她根本配不上他。
好勝心極強的她,不願意在他面前落淚,于是她以僅存的驕傲狠狠地反擊他。
她豁出去了。「利用?」她冷嗤。「你從頭到尾就只知道利用?那我告訴你——對我而言,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她說出讓他撕心裂肺的話。「我哥哥已經出獄,華月容命案也宣告偵破了!我就不相信我還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里,可以讓你困住我?」
她邁出步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你敢——」
他暴跳如雷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她凶狠地踹開,隨即,他感到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她又踢他?他痛得松開手。不過,她沒有忽略掉那雙光潔的手,此刻居然戴著白手套?!莫非他的手……
不管他,她不想再為他牽腸掛肚——她要離他遠遠的。
他痛得蹲在地上,但的疼痛不算什麼,最痛的是他的心,她的離去,更令他感到蝕骨泣血般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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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鵑沒有任何感覺,像個游魂似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的初戀……無聲無息地結束了。不!那甚至稱不上初戀,而是單戀,可笑的單相思。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愛上某個人,因為她自始至終就只曉得要努力用功念書,把心專注在課本上。她從不注意男人,也不會有男人看上她。
直到她意外闖入他的生命,他強烈要求她留在他的身邊,她才開始感受到愛。
愛?
她現在已經懂得什麼是「愛」,以及愛上一個男人的心情,那種全世界只圍著他旋轉的感覺……
她該為自己高興還是哭泣?她這個除了念書還是念書的書呆子,竟能經歷過這樣刻骨銘心的感情。
愛上杜嵐風是她這個丑小鴨一場美麗的夢;對她而言,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啊!所以縱使他不愛她,他只是玩弄她的感情,她也不會有恨……畢竟,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導自演一場自欺欺人的游戲,現在不過是提早面對現實罷了!
她不是灰姑娘,辛蒂蕾拉洗淨一身灰,還是個大美人;而她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有美夢成真的一天。
不能哭,沒有了愛沒關系,反正,她本來什麼都沒有……她根本沒有立場難過。
天空不知從何時開始飄起小雨。
她突然分不清楚,灑在她臉上的水,究竟是雨滴,還是淚珠。
第八章
山口菜子站在豪宅門口干著急。「怎麼兩個人都失蹤了?」
一整天,台北的天空烏雲密,下了好幾場疾速又短暫的驟雨。現在,夜幕低垂,空氣中充斥著潮濕的氣味。
涓鵑終究還是形單影只地走回來。
她為什麼還會繞回來?她不是已經決定要一走了之了嗎?不!她舍不得,她做不到。她很沒用,居然開始眷戀這里的一切……她想再回來看這宅子一眼,至少讓她當面向山口菜子致謝,感謝她在這些日子里對她的照顧。
「涓鵑,你……」山口菜子看著神情恍惚的涓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全身被雨淋濕的齊涓鵑,濕漉漉的臉蛋兒顯現出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剛剛下了陣西北雨,正好我沒帶傘,干脆就趁著興頭淋雨,還挺痛快的。」她委婉道。
可是,菜子的眼里只看到一張讓人心痛的憔悴容顏。「別說什麼,趕快進門吧!你先洗個熱水澡,我去下些水餃給你當晚餐。」
「不用了……」她永遠不要再走進這扇門,她不要再受任何委屈。「我來——」她恍如喉嚨里梗著核桃般艱澀道。「我來只是想要跟你道別的,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
「你要走了?」山口菜子驚訝地望著跟她行禮道別的涓鵑。
「我要回家了。」她輕輕地點頭,還篤定地說︰「回『我的』家。」
「不!」菜子驚愕地叫嚷。「你怎麼能說走就走?你這樣太對不起嵐嵐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現帶給嵐嵐多大的快樂嗎?」菜子劈哩啪啦說個不停。「我最了解嵐嵐了,從前你還沒出現時,他的臉上總是看不到一絲笑容,自從有了你,嵐嵐一天到晚都眉飛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