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瞠目結舌,看他那像無賴般不正經的模樣,她反唇相譏。「哼!反正你已經看過無數具尸體,相信你早就麻木到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根本是個冷血動物——」
他挑高眉,無動于衷道︰「你最好祈禱明天解剖課順順利利,等你過了關再說!」
「你瞧不起我?」她面有慍色道。「你懂解剖有什麼了不起?我明天也會看到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尸體!又不是只有你見過。」
話題顯然難以延續下去了,他們皆不發一語。幸好家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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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菜子站在門口歡迎他們回家。她就像典型的日本女人,一舉一動都有種貼心的溫柔,怪不得杜嵐風會如此愛菜子。
杜嵐風喜愛菜子?喔!她又怎麼了?她一定是被沉重的課業壓得喘不過氣,大概是因為一星期沒上課,讓她擔心會趕不及進度,情緒過于緊繃才會這般反常。
「吃飯吧!」山口菜子早已把飯菜準備好了。桌上一盤盤簡單的素食都是杜嵐風的最愛。
「好!我去洗個手,換件衣服。」杜嵐風邊說話,邊走上樓。
涓鵑逐漸發現杜嵐風家居的一面,他一回家一定會先換上的西裝上衣,甚至連手表也會卸下來,仿佛這樣就可以稍微解除一些疲憊和壓力。
從他的這此不動作可以看出,他的工作壓力的確不小——但她真的不懂,他面對的是死人,死人不會說話,又不會像活人那樣彼此惡意競爭,應該比較沒有壓力不是嗎?
「你也上樓去換件衣服吧!」山口菜子提醒道。
「喔!」涓鵑點頭,然後乖乖上樓,心底卻抱怨著——她哪有多余的衣服可替換啊?但是她一打開房門,訝異地望著堆滿床上的紙袋,袋子里全是衣服,有內衣、家居服和外出服,應有盡有。
原來山口菜子已經幫她買好衣服了!涓鵑的身材、縴合度、高矮適中,隨便買件M號的衣服,她都可以穿。她立即找了一件上面印著卡通圖案的寬大家居服換上,再迅速盥洗一番就下樓了。
杜嵐風早已在餐桌前坐定,山口菜子則正在替他盛飯,听到她下樓的腳步聲,他們一起抬頭看向樓梯口。
看到涓鵑已經換上新衣服,山口菜子會心一笑,杜嵐風仍然維持那張不為所動的撲克臉。
涓鵑撇嘴,不理會杜嵐風,下樓的第一件事就是很有禮貌地向山口菜子道謝。「你買的衣服很合身,謝謝你。」
「不!我才要謝謝你,給我機會逛街,買衣服是女人的休閑嘛,我也買得很盡興呢!千萬不要謝我,要謝就謝嵐嵐,那些衣服全都是他付的錢。」山口菜子猛眨眼楮。
涓鵑遲疑了一下,雖然想發火,卻又礙于山口菜子的顏面,她用力咬下唇,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杜嵐風的背脊低聲道︰「謝謝你的錢!」之後,居然又天外飛來一筆。「錢大爺萬歲!」
他差點沒笑出聲來。杜嵐風從沒想過憋住笑是這麼痛苦的事,他佯裝一本正經地正色道︰「我餓死了,吃飯吧!」他們全部坐定後一起開動,滿桌的素菜,卻十分開胃可口。「好吃!」涓鵑意猶未盡道。
「這個家常常吃素的,以後你可別嫌棄哪!」山口菜子不經意地透露道。
涓鵑的好奇心又起,忍不住問︰「為什麼常常吃素?」話才一出口,她立刻就後悔,總覺得自己好像太多事了。
「明天不是有解剖課嗎?」山口菜子很有耐心地回答她。「每一次只要嵐嵐要上解剖台,他前一天都會茹素。」她的表情十分正經。
原來,她連杜嵐風教授的課程表都先看過了,真的對他關照得無微不至!涓鵑心中不是滋味,沒好氣道︰「喔!這是『家規』嗎?」
「不——」山口菜子搖頭。
話語未畢,杜嵐風突然插嘴道︰「這是我對死者表示尊敬的方式。」
他面色凝重,餐廳似乎也因此而蒙上一層陰霾。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那是她所無法觸及的……莫名的,連她也感染到那種傷痛的情緒。
沉默地用完餐,涓鵑借口說要溫書,想逃離這種氣氛,但他卻用低沉的嗓音喊住她。「你如果需要參考書,隨時都可以去書房拿,所有你可能會用到的資料那里應該都有。」他真是細心,知道她突然闖進他的世界,一定什麼書籍都沒帶。
她點頭,小跑步上樓。
那一夜她根本沒睡,整晚熬夜看書。盤旋在她腦海的是背不完的單字、翻不完的圖譜和快讀爛的講義……
明天,她終于要正式上陣,開始進行第一次臨床解剖——她雖然躍躍欲試,但是心里仍不免緊張,擔心自己拿起解剖刀後是否還能應付自如……
尤其自從她知道指導教授是杜嵐風以後,她就只有一個信念︰她一定要拿全班最高分,絕不能讓他看輕!
第四章
早上七點。
山口菜子把涓鵑搖醒。「你一整夜沒熄燈啊?我看你還沒下樓,就直接上來叫你了!」
涓鵑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旁邊還擺著一大本人體圖譜。山口菜子見狀道︰「你們醫學系的學生真是辛苦。」她看涓鵑如此認真,忍不住心疼起她來。「念書很重要,但偶爾也要懂得休閑玩樂啊!」
涓鵑根本听不進去。她哪有時間玩樂?念書時間都快不夠用了,她才不像其他大學生那樣「由你玩四年」,像她這種醫學系的學生所背負的課業壓力比一般大學生沉重多了。
尤其她對自己的自我要求很高,個性好強的她,凡事要求完美,因此讓她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自我虐待」,就拿背書來說吧,她都非得要背到滾瓜爛熟才甘心。
菜子好意提醒道︰「上學時間快來不及了。」
涓鵑聞言趕緊簡單地梳洗一番,等她沖下樓時,杜嵐風早已經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等她了。
她水汪汪的大眼困惑地看著他。「你是教授又不是學生,不需要那麼早到學校吧?!」她假意關懷道。「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是嗎?」他微笑,露出一口潔淨整齊的白牙,傾身向前貼近她,男人強烈的刮胡水味道侵入她的嗅覺。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必須送你上學。」
「怕、我、逃、跑——是不是?」她習慣地提高聲調駁斥,怎知才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一臉慵懶的表情非但與她尖銳的話語不符,反而讓她更增添幾分俏皮。
他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他發現真實的她就像卡通里的櫻桃小丸子一樣有趣,他忍住笑意,隨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提款卡。「給你的,密碼是8888。」
她臉色倏地大變,抬起頭以圓滾滾的大眼狠狠地瞪著他。「你當我是什麼?」
「不是什麼。」仍然保持一副酷酷的模樣,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我怕你身上沒錢。」他簡短的回答,還不忘再三強調。「密碼是8888。」
「缺錢就花你的錢?」這算是哪門子理由?她可是有尊嚴的。「你不欠我、我不欠你……況且,我哥哥給我的生活費綽綽有余。」雖然她不願使用他的提款卡,但是如此簡單的易記,早已刻印在她的腦海中了。
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他強硬地把提款卡往她胸前口袋一塞,便轉身筆直走向停車場。「走不走?再不走,你遲到了我可不負責!」曾幾何時,他變成她的「專屬司機」了?
「杜、嵐、風——」齊涓鵑咽不下這口氣,她堅持要把話給說清楚、講明白。她大吼︰「這張卡我絕對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