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就來吧!」神武願焰自在地道。
夜愁滿懷戒心地走向他。他遞給她一塊魚肉,她連說聲謝謝都沒有。
「你都只吃魚嗎?」她答非所問。「現在是早上呢!」她嘲諷著。「我以前早上都是喝牛女乃,或吃乳酪、雞蛋——」
她在諷刺他?神武願焰夜高濃眉,有趣地「提醒」道︰「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分’?」他模模額前一綹濃密的卷發,無所倘道︰「你才幾歲啊?怎麼講話都帶著刺,非殺人不可嗎?」他噓笑了。「如果真的夠本事,你就不會淪落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小漁村,跟我這個貧窮的漁人在一起了。」
本事?她的眼神已經噴出火焰了,然後卻完全不當一回事道︰「我十歲了。不過,我卻犯過罪。」她趾高氣昂。「我每次都假裝拿小菜刀、水果刀、剪刀,在我父親新的寵妾面前,搖啊搖,動啊動的!」她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我故意嚇她,讓她整天神經兮兮,魂不守舍,誰知,竟在那一天,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這才發現,這只是她的武裝——一副總是毫不在乎的模樣,其實她的心中也許有很多煩惱呢?
在浪潮下的石縫間,只要有水、陽光、空氣,就會有植物的生存,一如松蟲草茂密地生長著。此刻,她的手上就正好緊緊握住一簇松蟲草,幸好,松蟲草有著天鵝絨般的柔軟花瓣,才沒有傷或她細白柔女敕的小手。
他目光一閃,覆地伸出手,拉起她的小手,緊緊握住。
好像是觸電的感覺,她整個人恍似被螫了。
他的目光炯然有神,閃閃發光,對她說著話,每一個字,都許她心跳如擂鼓。「你手里握的花,就叫松蟲草。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他的笑容讓她心折。「你知道松蟲草的花語是什麼嗎?」他自言自語。「它的花語是——悲傷的寡婦。」
悲傷的寡婦?
夜愁的心感到顫抖。她覺得他的目光就像一只瀕臨死亡的動物般可憐,無法主宰自己生存的權力?但他平靜地敘述︰「我母親總是說,她是寡婦。但其實她根本不是,她有丈夫,我也有父親,只不過,她的丈夫從來沒有盡餅做父親與丈夫的責任,從來不把我和我母親當成人,只是不斷凌虐我們,所以,我母親把所有的痛恨,都寄情松蟲草…直到,石破天驚的那一天,她殺了我父系,然後自殺……」
啊!花色豐富,花形逸致,無時無刻不散發出美麗的蜃香味松蟲草,竟是代表一個悲傷的寡婦…
「哼!」這一刻,他竟鄙視她了。「你是富有的寺剛家後代又如何?我是貧窮的小老百姓又如何?」他輕輕地撇嘴笑著。「我們的命是一樣的。」
夜愁的臉變了。出其不意地,他松手放開了她,令人措手不及地躍入湛藍的海水中,燦爛飛揚的笑聲洋溢空氣中,恍似他帶給大海生命的活力,像一尾活躍的海魚,在海面上翻滾暢游,連大地都被他鼓動了。
不久,他浮出海面,對著空曠的天地吶喊著︰「我雖是看海的漁人,但是,我不貧窮,真正的貧窮是失去光芒、希望,沒有夢想的人——」
以迅雷不及洗耳的速度,他在海中忽地跳躍起來,一把將夜愁拉入海中,她全身濕漉漉,一臉錯愕。神武願焰扶住她,讓她不放下沉,然後不斷放聲大笑。「你有什麼感覺呢?」
海水輕撫過她的肌膚,帶來無限的涼爽和松弛,這比任何安撫都來得有效,白浪滔滔,無牽掛地縱海一躍,這對她太刺激了。淌佯在陽光的洗禮下,雖有絲絲寒意,卻也忘了何請寒冷。
「你知道嗎?」仙附在她耳際低語。「貧窮的人,一旦被陽光照耀,會覺得自己很滿足。」
她盯著他。被寺剛家族遺棄又如何?從這位「看海的男人」身上,她想,她一定會活得很好。
剎那,她豁達地笑了。
她會喜歡這里,喜歡櫻島,喜歡這片海……
日子清淡,幾與從前奢華的生活有遇然之別,但夜愁不戀棧過去,活得很安然自在。
幽子貪狠、尖酸刻薄的眼光,似乎已逐漸遠離。至于她的母親呢?夜愁從來不恨她,她只希望自己的母親找到幸福。
小小年紀的她,究竟知不知道黑家駭人的「詛咒」呢?畢竟,黑家的女人不長命,又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抓住一剎那的幸福呢?
她逐漸習慣櫻島的生活,也更習慣與神武願焰朝夕相處的生活模式。
他二十歲,而她,只有十歲。
他把她當做妹妹般地疼愛,她當他哥哥般地尊敬。夜愁上學,願焰出海捕魚工作,日子照常地過著,他賺錢養家,她則做家事回饋,做飯、洗衣、整理……當他們獨處時,一切更是沉靜,兩人總是默默無語,就像無語的大地般,他們之間或許早已無聲勝有聲。
一天又過一天,村里認識他們的人們都說︰她是神武願焰將來的妻子。畢竟,她像一個妻子般地侍奉他,而他也像一位丈夫般他照顧她。
每當神武願焰被村人問及時,他總是笑而不答。
而她呢?還是擺一副瞼色給大家看。
神武願焰其實是不常在家的。尤其在捕魚旺季來臨時,幾乎一、兩個月不會回到櫻島。他出海捕魚,遠到鄂霍地次海、北海,近到南海、太平洋……這時,夜愁就一個人在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光飛逝,她長大了,開始懂得她朝思暮盼究竟在等何人回來。
當他出海捕魚時,她會每天在月歷上畫叉,直到他出現時她才會展露出笑靨——
夜愁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早上起來時,她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對著鏡子,梳洗起來。
鏡子中的她,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正值豆寇妙齡少女的年齡啊!
她有著大美人的雛形。動人的清純臉龐,鵝蛋臉,勾魂的大鳳眼,核桃小唇,小而高聳的鼻尖,一頭垂至肩際的烏溜秀發,活月兌月兌是古典美人一個。
她長高了許多,與願焰至今才差一個半頭,經過歲月洗禮她婀娜多姿,豐腴得像個小女人。
而今天,她更顯得光采迷人,神采飛揚。
算算日子,已過了大半年,這也是願焰離家捕魚最遠的一次,而就在今夜凌晨,漁船將要靠岸。
她興奮莫名。放了學,她趕緊把家里整理了一番,跑去岩徑間拔了幾株松蟲草,放在裝飾的盆栽前,並做了幾道可口的小菜。待一切準備妥當,她開始對著牆上的老時鐘發呆,耳朵敏銳地听著時而遠、時而近的撞擊前的浪濤聲。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明白一旦十二點的鐘聲敲起,就要趕到碼頭,去迎接願焰的歸來——
櫻島的黑夜原應該是祥和的,只是此時卻顯得波濤洶涌,剎那間風雨大作,海嘯狂卷一切……
一陣出其不意的巨大聲響起,震醒了睡夢中的她,她嚇得從桌面撐起手肘,可怕的念頭強烈地沖擊她。
「天啊!是暴風雨?」她的胃好像被強烈地撞擊。
不知不覺間,多變的天氣竟讓櫻島陷入狂風暴雨中,也會為櫻島帶來了災難。
靠天吃飯的漁夫——天!天主宰著他們的生與死。
願焰?夜愁的心中只有他。似乎,她生命中的一切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
無視外面的雷雨交加,夜愁義無反顧地穿上雨衣,打開門,不顧一切地沖向碼頭。
懾人魂魄的狂風和置人死地的暴雨毫不留情地撲向她,似乎隨時會把她席卷到半空中,她命在旦夕,但卻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