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倏地松了手,雨婕踉蹌地往後倒,一跤跌在地上。傷心地抹去眼淚,她試著辯解道︰「不!不是那樣,我……我想留下來……我要留下來……」
「哼!」天威冷笑。「別騙人了。」他質問著︰「如果他現在出現在你眼前,你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奔向他,是不是?」
「不!」她淚眼汪汪地反駁。「我不會,我不會——」
「是嗎?」天威冷哼了一聲。「難道你不是還愛著他?」他繼續替她說出她心里的話。「你是深愛他的,不然你不會有那種舍不得的表情,那種痛心的神情——」
雨婕沉默了,她不能自欺欺人。天威說的也是事實,但是……
天威發出冷冷的嘲笑,原來,昨夜他們如盟誓般的性靈合一,只不過是個美麗的謊言。為什麼在一剎間,又讓他從天堂掉入地獄之中,他好恨啊!
「我最痛恨別人欺騙我——」天威恨恨地道。「滾!」他大嚷。「現在快滾開這個房間,騎馬離開城堡,」所有理智和自制隨著心碎都已杳無蹤跡。「別讓我毀了你,殺了你——」
雨婕被他嚇得膽戰心驚,她明白天威「話中有話」,他是要她快逃,他怕他又會重蹈覆轍,像上次那樣殘暴的對待她,現在他已在失控邊緣,根本無法想像他會對她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傷害?
雨婕此刻已六神無主了,她趕緊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打開大門沖了出去。
而她的耳際也迅速傳來天搖地動般的爆裂聲,椅子、家具、玻璃、砸的砸,扔的扔。她狂奔下樓,很快的听見僕人們驚恐地大喊︰「酋長發瘋了。」她實在是魂飛魄散了,火速奔到馬廊,看見「馭風」正安靜地吃著草。二話不說,她躍上馬背,才沖出馬廊,就看見天威也跑到屋外,狀似瘋狂地狂嚎不停。
雨婕不敢再看下去了。她騎著「馭風」,奔馳在一望無際、黃沙滾滾的沙漠地里,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
正惶惶然無處可去時,一陣火焰席卷而來……
酋長瘋了!
僕人們莫不震驚不已,不停地交頭接耳、切切私語。
好好的一間城堡,只要酋長足跡所到之處,都變得滿目瘡痍,幾乎面目全非,只剩斷瓦殘垣了。
沒人敢問。
等到天威終于發泄完了,他踩著一地的破碎家具,坐在房間一角,開始喝起酒來,為了忘記雨婕的離開、背叛,為了拋去那種被撕裂成碎片的痛苦,他決心要喝個酩酊大醉。
濃烈的酒一杯又一杯——
突然之間傳來一陣轟然巨響,仿佛世界未日般,威力之大,將這座大城堡都震得撼動起來,而玻璃也破碎成千萬片,許多人措手不及而摔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每個人都模不著頭緒,一頭霧水。
炳德狂奔進門,上氣不接下氣、呼天搶地地喊︰「酋長,酋長……城堡外二十公里處……油管又……爆炸了……火焰四起,比上次更猛烈……好嚇人啊!」
阿拉!
天威渾渾噩噩間,手上的酒瓶已掉落在地上,盤繞在他心中的唯一思緒是︰雨婕呢?
蛇神發怒了?
所以又降下了這場浩劫吧?
大火燃燒了數十小時,天威就像瘋子似的,在火焰外圍拼命地尋找雨婕,可是芳蹤卻杳然。
雨婕仿佛消失了。
而「馭風」卻奇跡似的又出現了,他平安無事,只不過她的主人不見了。
「‘馭風’——天威拉緊馬兒的韁繩。「告訴我,你的主人呢?你的主人呢?」他逼問著。
「馭風」長嘶不已,聲音充滿悲傷。
天威聞聲不禁痛徹心肺。
「雨婕,雨婕——」
他再也無法忍受地跑在沙地上哀嚎痛哭。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村民議論紛紛,都說這場災變是酋長殺了響尾蛇之故,這是「報應」,蛇神降下的災難,所以大火一直蔓延,肆虐、燃燒近二十公里,這次酋長是咎由自取,沒人肯插手幫忙滅火。
天威已像個行尸走肉一般,在火場外圍四處飄啊飄,走啊走!他已失去所有意識了。
雨婕——
雨婕——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不能有任何意外,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喪生于火窟中,你不能死,我需要你啊……
如果你能再回到我身邊,我情願,我答應,你可以和你心愛的男人在一起,我再也不生氣,我再也不嫉妒,我再也不發狂,我再也不對你施以暴力……求求你,回來吧!
千言萬語,在此時此刻化成一句——
我愛你。
我不能沒有你。
我不能失去你,
我的雨婕——
「酋長——」看著天威這副瀕臨死亡的模樣,哈德這位忠心的僕人十分于心不忍,他走向前,對跪在沙地上的天威道︰「你這樣不吃不喝都快四天了,就算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啊!酋長,先回城吧!」
「不!我要找到雨婕,我一定要找到她!」天威早已身心俱疲,僅剩下最後的意志力在硬撐著,找雨婕就是他唯一的意念。
「酋長!」哈德苦口婆心勸道。「從這里到方圓百里內,我都派人去搜尋過,根本是一無所獲啊!而且,這大火已蔓延近二十公里遠了,以當時雨婕騎馬的速度而言,根本是逃不過這場災難的,她一定——」他不忍心將話說完。「再怎樣,還是等大火熄滅後,我們再一起找雨婕吧!酋長,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恢復體力才行。」他趕緊轉移話題道。
「是嗎?」天威神色惚然道。「雨婕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對不對?」「當然,她一定沒事的。」哈德安慰地回答著,但心里不禁想︰才怪!鐵定是凶多吉少了。但為了安慰酋長,他只好說著善意的謊言。
他實在有點不明白,雨婕只是一個女奴罷了。是活是死,酋長何必如此關心?
哼!雨婕真不知是哪輩子燒的好香!
「酋長——」他又想開口勸說。
「有什麼方法可以讓火趕快熄滅呢?」天威失魂落魄道。「有什麼方法呢?
「酋長——」哈德真的束手無策了,看來酋長已失去理智,他只好耐心答道︰「用人工滅火根本是不可能的!以過去的經驗而言,輸油管爆炸的烈火,除了阿拉慈悲,普降甘霖能澆熄之外,就是讓它一直燃燒,燒完所有的東西。」他頓一頓又道︰「這次大火燒得比上次的油田爆炸還嚴重,而且——村民又認為這場火是蛇神發怒的報復,根本沒人敢插手。」
「所以,這場大火很可能會燒上很長一段時間——」天威失神地接口道。
「可能吧!」哈德老實回答。「酋長,看開些!這也許是天意吧!」
天意?
阿拉的旨意?
讓雨婕離開他?
讓雨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不——」天威狂吼。「不!不!我不能允許,我不準,我不準大火帶走雨婕——」他的魂魄仿佛被猛烈的火焰攝去了,瘋狂間,他突然起身,沖向大火中……
「酋長——」哈德大吃一驚,他趕忙擋住酋長的龐然身軀,一邊緊緊抱住天威的虎熊腰。「來人啊!快!快!制伏酋長!酋長瘋了,酋長瘋了——」一邊高聲喊著。
炳德的力量根本擋不住天威,不一會兒,他就被天威摔在地上,不過,幸運地,此時四、五個壯漢趕到,他們合力阻止天威。天威敵不過他們,只得任他們抓起他,將他抬回城堡去。
可是他依然拳打腳踢地反抗,逼得哈德沒法子,只好一拳揮向天威。天威終天安靜下來。
因為,他已經昏過去了。
沉靜漆黑的夜,但天空卻像白日一般燦爛,耀眼的火焰四起,在夜空中舞動,散發著火焰獨有的美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