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代——」
「清瀧……烏龜。」宋薇已呈昏睡狀態了。
一計粗棍毫不留情地打在床沿,宋薇倏地嚇醒了。
那一天,宋薇幾乎整夜沒睡。
這種無期徒刑式的「虐待」,使宋薇急速地憔悴下來,一向樂觀開朗的她,漸漸的也有想自殺的瘋狂傾向。
好幾次,她都一直盯著屋檐看,想像用床單纏捆上吊自盡。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陷入了絕望之中。
不過想歸想,也還是沒有勇氣這麼做,畢竟,自殺是很愚蠢的。而且她也不甘心就此認輸。可是,她又無法改變目前「地獄」般的生活。從進清瀧家的第一天,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她也只有在三餐的桌上,才會見到剛澤。
這位清瀧家族的第十一代掌門人——清瀧剛澤,對宋薇而言,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黑道少主」,完全沒有一點做「丈夫」的親密體貼。
盡避是一起用餐,但相隔近三公尺的長桌距離,再加上清瀧剛澤永遠是戴上墨鏡的神秘難測,他給宋薇的感覺是一座「冰山」,稍微一踫觸,就可能會被凍死。
宋薇從來沒有與剛澤單獨談過,除了在新婚之夜外,她和剛澤仿佛互相是「隱形人」,彼此視而不見。
另外一件,最讓宋薇痛苦的,就是吃晚飯時的生魚片。她一直對日本料理很反感,尤其是生魚片。
可是,在矢野小村子的「諄諄告誡」下,每一種生魚片都有降低血壓、養顏美容的功效,因此非吃不可。她若不服,那代價是整夜無眠,站著背誦清瀧家祖譜。
為了要睡覺,為了有那一點點自我空間,宋薇常常是含著眼淚硬吞下沾著芥末的生魚片。
那一夜,她一直站在馬桶前嘔吐。以後的每一天,吃完晚餐後她固定得到馬桶前報到吐掉那柔軟而微腥的肉質。
她的嘔吐、惡心狀,惹得矢野小村子亂猜忌,她懷疑少主夫人有喜了,因此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向清瀧剛澤道賀。
當然,宋薇听不懂日文,她尚不知道自己的「大難臨頭」了。
清瀧剛澤表面上是毫無反應,不動聲色,不過,實際上,他——
上學成為宋薇最快樂的時光。因為只有那時,她才可以逃避清瀧家族的「酷刑」。
不過,為了應付晚上的折騰,宋薇幾乎是一下課就睡覺,中午一到,她就扒在桌上睡午覺,常常連中飯也忘了吃。
到了放學,那台林肯轎車會很準時地來接她。
宋薇成為全校的焦點人物,因為現在的她,每天上課必定是名牌衣飾,一副光鮮亮麗的外表,略施薄粉。更何況每天還有豪華進口轎車接送,宋薇的闊綽令人刮目相看。
而且,也許是每日的精神折磨使她變得冷漠,疏遠、不苟言笑,這與從前的她實在是有天壤之別。
基于她還是個學生,所以,當初與清瀧剛澤的婚事,是秘密進行的,以至于連宋薇最好的同學羅月華都不知道。
今天,宋薇下課後像往常一樣,蒙頭大睡時,月華忍不住地叫她了。「小薇,別睡!這陣子你是怎麼了?常常上課沒精打采的。」月華用力搖醒宋薇,不忘把一大束木春菊放在她的桌子上,另外,再加立頓冰紅茶,讓宋薇提神用的。
「這又是愛慕者送你的花,好奇怪,每天都一大束呢!我想,送你花的人一定是凱子,不然每天一束不破產才怪!」月華指一大束的木春菊道。「喝杯紅茶,起碼,你的精神會好些!」月華把紅茶遞給宋薇。
宋薇大喝好幾口,待她有些清醒時,才起身拿起木春菊,毫不留情地扔在垃圾桶中。
「小薇,你——」月華不了解宋薇的行為。
「有愛慕者有何用?我都……」宋薇仰天長長嘆了口氣。「唉!我一輩子注定是悲慘地過日子!」
「小薇!你怎麼了!你不是一向豁達開朗的嗎?怎麼今天……」
「人在走投無路時,還是會向命運低頭的。」宋薇譏諷道。「書本上說的不屈不撓,向惡勢力抗爭……全是一團狗屎!」
「薇——」月華覺得宋薇有些憤世嫉俗了。
「別說了,」宋薇端詳月華日益突起的小骯。「下堂沒課,我們一起到校園走走,聊聊天,好嗎?」
「當然。」月華很樂意道。她看得出好友最近很不快樂。
兩個許久未聚的老友,再度相偕散步在綠茵的校園草坪上,這也是宋薇這些日子以來最輕松、快樂的一天了。
期末考如火如荼地展開。
宋薇也拚命地熬夜念書。盡一個做學生的本分,因而在這將近兩個星期內,矢野小村子沒有再對她施予非人的折磨。
有了吃生魚片嘔吐的經驗後,宋薇發覺一項止吐的食物——酸梅及蜜餞。這一樣真是拯救了她。
她狂熱地喜歡吃酸梅,尤其,酸梅可以開胃,在她饑餓的狀態下,自然那帶腥味的生魚片,也就不那麼難吃了。
而且,吃酸梅也是她熬夜的方法之一,在睡意來襲之際,她嘴里含兩、三顆酸梅,便可以提振精神讓她繼續埋頭苦讀。
抽屜塞滿酸梅及蜜餞,這當然也逃不過矢野的賊眼,她也一五一十地向剛澤稟告。剛澤的反應還是很冷淡。
其實,在矢野的觀念里,宋薇哪能吃零食?不過,這次她破天荒的應允宋薇吃零食,她的理由是︰少主夫人在害喜啊!
如此一來,誤會越鬧越大,偏偏宋薇又是少根筋,她完全不了解事態的嚴重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出事的。
寒流來襲之下,教室里門窗緊鎖,學生們正絞盡腦汁地應付考試。宋薇和月華也是其一,前一天,宋薇還徹夜未眠呢!
等鐘聲一響,交了卷子,宋薇才真正地放松下來。太完美了,只剩明天最後一科——史文。這一科對宋薇而言又是易如反掌。
宋薇靜靜地走過月華的桌子前,輕拍她的肩,正想問候她時,才發覺月華臉色蒼白,全身發抖,相當地痛苦。
「你怎麼了?月華——」宋薇好緊張。
「肚子痛——」月華申吟著。「可能最近太累了……」
「你……」老天,月華的正流著鮮血呢!看來事態非常嚴重。
宋薇當機立斷。「走,我帶你看醫生——」顧不了許多,宋薇月兌下大衣,裹住月華的肚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校門口,立刻揮手攔了輛計程車直奔醫院。
由于宋薇一顆心完完全全緊系在月華身上,以至于她忽略了中午十二點,黑道的弟兄們會來接也下課。
一台林肯轎車左等右等,等不著少主夫人,他們慌忙奔回車內向少主稟告。
當清瀧剛澤獲知少主夫人不知跑哪去了。墨鏡下的剛澤,仿佛臉上罩了層霜,那雙清澈大眼取代的是憂心,焦躁、憤怒與不諒解。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有靜靜地命令下屬︰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宋薇,將她「抓回來」。
「醫生,她——是流產嗎?她一直失血不停——」宋薇很擔心。
「流產?」醫生偏頭想了想。「都快六個月了,怎麼會是流產?她要生產了,只不過——」醫生嘆氣。「胎兒是難保了。她一定是動了胎氣,又沒好好照顧自己……」
宋薇只覺得眼冒金星,頭暈目眩,手術房內月華的哀嚎聲不停,待宋薇回神時,醫生早已鎮定不亂地走向手術房操刀。
宋薇失神地跌坐在手術房外的椅子上,只覺得六神無主,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晶瑩地滑下她的面頰,她也未擦拭。
上天居然擅自為月華做了決定,為什麼月華留不住肚子里的小孩?她是如此盼望小孩的誕生啊!宋薇只覺得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