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錢!錢!」
「錢!」
一、二、三、四、五、六、七!哇!七位數字。
看著存折簿上的位數再晉一級,宋欣興奮得有些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幸好是躺在床上,否則鐵定會昏倒。
太棒了!美夢就快實現了!這真是世界上最令人快樂的事。
宋欣對著存款簿上的數字重重獻上一吻,然後慎重其事地放在枕頭下,才含笑入眠。
???
「大姐,你動作能不能快點?害得我又要遲到了。」小弟宋洋在大門口叫喚著,口氣顯得相當不樂意。
「我就來了!」宋欣火速往下沖。
她穿了一條被染成五顏六色的破牛仔庫,一件皺巴巴的白襯衫,袖口上同樣被染得不堪入目,一雙不太高雅的涼鞋,鞋底還有強力膠的黏漬,還算烏亮的秀發,被一條橡皮筋大把一扎,都要失去光澤了。
她三步做一箭步地跳下樓梯,今年才五歲大的小妹宋薇正在餐桌上用餐。
「大姐,吃早餐。」宋薇用稚女敕的童音嚷著。
宋欣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烙上一吻,旋即拿起面包。「對不起,上班就要遲到了,再見!」她邊吃邊跑向大門。
「欣欣!你這模樣像什麼?」宋咒凡聲色俱厲地大吼。「都已經二十八歲的人了,還穿得象個貧民窟里出來的,我不是才給你錢買衣服嗎?怎麼還——」
「爸,你不要再給大姐錢了,她又不是沒錢,可是要她花錢就象要她的命,真搞不懂她明明有筆數目可觀的存款,可是都不肯買車或坐計程車上班,偏偏死要我載她,加上她又懶又貪睡,老害我上課遲到!」宋洋不客氣地說。「大姐,你無藥可救了啦!」
「隨你怎麼說,好女不與男斗,走吧!」宋欣跨上車子。
一臉不爽的宋洋也真是拿她沒轍。「真衰!想我堂堂大帥哥竟要載一名「丑女」上班,真是損我名聲!」
宋欣用安全帽輕敲小弟的頭。「你怎麼這樣對老姐說話?沒大沒小的,不懂禮貌。」
「禮貌?」一個睡意混濁聲音從二樓窗口傳出一會,整個頭便冒了出來。
這位是正在警官學校念書的宋家二公子宋耀,個性有些孤僻,長得又酷又俊,時常迷死一大堆女人,而他卻表現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只在乎優秀的成績,所以在學校,似乎永遠拔得頭籌。
今兒個,正逢他休假,昨天深夜才從桃園趕回來,此刻正在補眠,卻被樓下的吵雜聲給吵醒了。
「大姐,對你而言,字典里沒有‘禮貌’二字,有的只是‘忤逆’而已。」他有些調侃又有些責備道。
「為什麼?」宋欣滿月復委屈,她真這麼不孝嗎?
「第一,你賺的錢,絕不拿出分文來孝敬父母,第二,他們希望你結婚,你卻一點行動都沒有,古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犯的可是大罪喔!而且都快三十的女人了,還是小泵獨處,嘖嘖!」
「這就奇怪了!」老四宋騰那極「女性化」的聲音響起。「宋家男人哪一個不被一大堆花蝴蝶緊貼著不放,怎麼大姐卻連只雄蜂都沒來踫一下,嗯……」
宋騰正在醫學院念書,緊張又繁重的課業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今天「解剖課」的教授請假,他正想好好利用時間來睡大覺,偏偏大姐和小弟的爭執聲吵醒了他。「老處女,你到底什麼時候結婚!」他沒好氣地刺激她。
宋欣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她太習慣這些冷嘲熱諷,反正,只要口袋滿滿的,管別人怎麼說。
「你們盡避笑吧!姑娘我不在乎!」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須臾,隨著宋洋的機車咆哮聲響起,宋欣已和他一起下山去……
???
看來這招還是不管用!
在一旁悶不吭聲的岳夜欣,不免擔心起來。
當女人被別人嘲笑為老處女時,實在是一種極大的「侮辱」,而她的女兒,竟還能怡然自得,毫不受影響。
哦,老天!這怎會是她的女兒?
「咒凡,咱們女兒……長得很丑嗎?她真的沒人要嗎?」身為母親的夜欣,竟然認為把女兒生得漂亮些是她的義務。
「不,她和以前的你,簡直是長得一模一樣,記得你年輕時真是個絕世美人,不知有多少想一親你的芳澤呢!」他說著連眼神都亮了起來。
「真的嗎?」夜欣得意地笑了,隨即又憂心地問道︰「既是如此,那為何男人看到她,就好象看到瘟疫似地紛紛逃避呢?」
「別難過了。」咒凡納妻入懷。「你瞧,兒子們不都在幫忙嗎?這種事也是急不得的,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有方法治她的。」
???
「新一代杰出設計師,獨拿美國CDA建築大師獎——讓我們歡迎華裔子弟,方楚!」主持人大聲宣布後,大廳內忽地響起如雷的掌聲。
尤其是女人,個個都爭先恐後地要目睹這年輕有為的設計師——方楚的風采。
鎂光燈一直在搜尋著方楚的影子。不過,才一會兒工夫,方楚——卻消失了。
「方楚!方楚呢?」女人尖銳的叫喊聲頓時響徹雲霄。「方楚!我們愛你,我們愛你……」
方楚蹲在男廁的馬桶上,嘴里直咕噥著——
老天!我又不是偶像明星,干麼對我那麼熱情?
唉,女人真煩!
他想回台灣,該是個不錯的主意,他真的需要過些清靜的日子,而且那堆瘋狂的女人,總不至于飄洋過海去騷擾他吧!
再萬不得已的話,找個「替身」結婚也是可行之計……嗯,就這麼辦!
他兩指彈出個宏亮的響聲,起身穿西裝褲,爬上氣窗——溜之大吉也。
???
「老處女來了!」
辦公室頓時起了一陣騷動,隨時又靜了下來,個個都正襟危坐,低頭賣力工作著,不過余光卻直瞄向大門口,等著看一則笑話似的。
一會兒,宋欣沖了進來,「唰」的一聲,八點三十分整,分秒不差!總算沒被扣到錢,噓——她緊張地深深吁了口氣。
可惡的宋洋,說什麼怕他帥哥的形象被毀,竟無情無義把她丟在巷子口,從那里到公司,少說也須花上十來分鐘。
哎!真沒姐弟情分,想我平常待他不薄呀!宋欣不免嘀咕著。唯恐真的遲到,又擔心涼鞋禁不起折騰會再次鞋面及鞋底分家,只好月兌下涼鞋,提著跑步。
這種怪異荒誕的行徑,天底下也只有宋欣才會做得出來。
她一路這麼走進辦公室,髒兮兮的腳丫子,把豪華地毯印得滿是腳印。她先進茶水間,取水泡咖啡。公司的咖啡女乃精是既便宜又難喝且快過期的貨品,通常是乏人問津的,但宋欣卻能甘之如飴,反正只要不用自掏腰包去買的,她都認了。
她臉色發白,蓬頭垢面地走進設計部門,左手持咖啡,右手猛抓頭皮,像他們這種靠大腦吃飯的人,過度思考的結果,頭皮屑難免比一般人多,若每天洗頭,洗發精又用太快,而且也太耗時間,所以宋欣干脆三天洗一次頭。
不過才兩天的功夫,她就癢得拼命抓頭皮,頃刻間,竟雪花片片飛……
天啊!這女人簡直邋遢得可以。
辦公室仍如平常一樣,大家都不敢抬頭看她,男人怕瞧她一眼,會倒足胃口,影響一整天的食欲;女人卻是偷偷看她,把她當作是早晨的笑料和休憩時間的家常閑話。
宋欣一坐進她的辦公椅,想著這份做了五年的工作。
為了這份還算不錯的薪水,她可是忍辱負重,撇下了自尊拼命賺錢。不過,一切的苦難,就快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