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幸福!」這是他僅能說的。「再見!」
「再見!」她躍上火車的階梯。
她很想問他的姓名,卻遲遲不好意思開口。
他也想進一步認識她,但是卻不敢有所行動。
因為一切都是「偶然」。
他有屬于自己的世界,他相信這女子只是他這輩子一個美好的回憶,她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他凝視著她,她也注視著他。
火車鳴聲響起,兩人相視一笑。
姚毅正好瞥見一個賣花的歐巴桑,她蹲在角落旁,花籃里有各式各樣的花,其中有一簇是鈴蘭花。
姚毅跑到歐巴桑面前,俯身拿了幾朵鈴蘭,付了錢,他交到霧霜的手中。「送給你,我覺得這花很適合你。」
「鈴蘭花?」這花真適合我?它代表了什麼意思。她不吭聲。「謝謝你,再見!」
「再見!」
看著火車走得不見蹤影,姚毅才若有所思地離開。
※※※
到了傍晚,姚毅才回到高雄。
這一趟台南之行,可把他搞得全身無力。尤其在大熱天里騎摩托車,真是把他整慘了。
機車是佣人老吳的,姚毅使了些手段才借到的。他騙老吳說要幫他帶禮品回他台南老家,老吳不疑有詐,乖乖地把車子借給他,姚毅才得以有「離家出走」的機會。
但他確實履行了諾言,真的用二輪車跑了好遠,禮品安全送達後,才回他私人小窩。
當然,在旅途中,他萬萬也想不到,竟發生一段小插曲──在無名橋上救了一位美女。
他走進一幢氣派的名人華廈,按了電梯十樓。
這層二房一廳的房子,可是他私底下背著老爹偷偷買下的,為的是安娜。當初,他很怕與安娜在美國結婚後,若回到台灣老爸不接受安娜,把她趕出家門,這間房子將是他們愛的小屋。
這就是所謂的未雨綢繆,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是多此一舉。因為安娜居然離開他。而現在,兩年後的今天,他居然又會利用它來遮風避雨,這可真是太諷刺了,當初是為了「結婚」,卻在「逃婚」時派上用場。
世事本難預料!
人們見姚毅整日無所事事,行為放浪不拘小節,扎馬尾,穿著內衣外出。他毫不在乎讓人嘲笑他是個「米蟲」。
但他的背景,可不容許任何人忽略。
因為連鎖店遍及全省的「高雄乳品大王」,就是他的父親姚金。
姚金據說有數不盡的祖產,包括土地、山地、農地,像木柵有名的貓空,那好幾座山就是他的。
姚毅是姚金的獨生子,也是將來產業的繼承人。所以,姚毅從小就被嚴格訓練,他大學畢業後,便到美國念書及工作。
學習是首要的,這包括讀書及打工。姚毅選擇到工作最辛苦的餐廳去打工吸取經驗。憑他的聰明及姚金的資助,他在美國搞過豆腐冰淇淋,不但弄得有聲有色,也賺了不少錢。
所以,這房子也是他自己掙來的。
這房子並沒有花姚毅多少錢,因為南部人不習慣這種大廈房子,還是喜歡住在透天厝,說是腳踏實地,所以才便宜賣給他。
與安娜分手後,今年三十二歲的他,過去二年的生活,宛若活在煉獄里。
想著兩年來的生活,他用力甩甩頭試圖忘掉。他拿起話筒,撥電話給他的好友--宋耀。
宋耀的身世背景更是顯赫,不但事業遍布全世界,而且宋家的每個人都是極其神秘的人物。
「喂!我是姚毅。」
「姚毅,好小子,你跑哪去了?」宋耀不明白地問。「我打了好幾次電話找你,你家的人都說你不在。」
「我──在我家。」他困窘道。
「你──在你家?」宋耀恍然大悟。「你跟你爸鬧翻了?離家出走了?」對方又一尖叫。「哇!你準備逃婚?」
「是的。」他堅定地說。「我只愛安娜,除了她,我再也不會愛上其它的女人。」
「你真的很愛她?」宋耀再次問道。
「是的。」他十分肯定地宣告。
「那真是你的不幸。」宋耀無情道。「人家都不要你了,而且現在不知道躺在哪個男人的床上,只有你這個傻瓜,還對她念念不忘,也只有你這種白痴,才會要那種下賤的女人。」他一點也不覺得姚毅失去安娜是個損失。
「住口!我不準你批評她!」姚毅光火道。
唉!每次都這樣,稍微「點醒」他,他就反應激烈,真是個無藥可救的愛情傻瓜,宋耀思忖著。「好,就當我沒說過好了。」他識趣道。
宋耀可不願意為了一個壞女人,毀了他與姚毅多年的友誼。
「算了,不跟你計較。」姚毅訕訕道。
「你不告而別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你當真要把你未過門的妻子,狠狠丟在禮堂門口?」宋耀擔心著。
「為什麼不?我要等安娜回來。」
「瘋子!」宋耀實在受不了姚毅的「濫情」。「搞清楚,她已經跟人跑了!」他吼叫著。
「她這麼愛我,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棄我而去。」姚毅為自己編織「謊言」。
實在是不能小看女人的力量,宋耀感嘆著。
女人這種可怕的動物,只要略施伎倆,多少英雄豪杰真會栽在她們手中,永無翻身之日。姚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個安娜,就把他搞得形容枯槁,甘願過著非人的生活。現在的他,只有個「爛」字可形容。
誰會想到以前的姚毅是個風度翩翩、意氣風發、器宇軒昂、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
哎!只有一句話,女人真是禍水。
「我無話可說。」宋耀講得很簡單。「有空時我再去高雄找你,好自為之吧!朋友!」
※※※
霧霜回到高雄的飯店,首先去好好沖了個澡。
除去了一身惡臭,再換上一套簡單的休閑服,她覺得自己已是一個新人。
她看著放在外套上的鈴蘭花,竟不自覺發起呆來。
那個陌生男子一定不曉得,他是第一個送花給她的男人。
俊仁從不送花給她。他總是說︰花兒容易凋謝,不能夠象征我倆天長地久的愛情。所以,俊仁永遠只送她永恆的珠寶──鑽戒。
但是,收到花兒的她,心里卻別有一番滋味,暖暖溫馨上心頭。霧霜情不自禁地想著︰鈴蘭花!一朵鈴蘭花,能給她什麼啟示?
哎!再想,又能想出什麼?
這個未曾謀面,一身都是病的丈夫,他好嗎?
他長得如何?
他會對我好嗎?
霧霜就這樣茶不思,飯不想。鈴蘭花在她的眼前漸漸模糊,又漸漸清晰,時間就這樣流逝。
※※※
她想開了!
起碼,她認為她想開了!
為了道義,她的決定,絕對!絕對!不會改變。
為了「契約」,她嘲諷一笑──
她會是個好妻子!好媳婦!
如果,來得及的話,她會為他生下一個小孩。
反正,只有二年的時間而已。
※※※
現在,任何形容詞都不足以解釋霧霜的心情。她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套裝,看起來高貴而典雅。她用力在柔細的秀發上刷了好多下,把頭發梳得發亮,又猛地扯著發梢,以遮掩她混亂的心情。
鏡中的她,看起來蒼白憔悴。她看著手上的表,只剩三十分鐘,她的命運就決定了。
姚金,這位富豪,在與她通過電話得知她人在高雄之後,立即說要把她接回家,而婚禮呢?就是明天。
但她卻一口回絕,她道︰就今天下午好嗎?
因為多一刻的等待,對她而言,就如多一刻的折磨。她害怕自己會做出「不應該」的舉動。
她絕不容許自己有反悔的余地,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