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紅光從他胸口激射而出,迎上利劍般刺扎而下的白光,轟——紅光直沖而上,再在空中化作煙花點點散落人間。緩緩地,緩緩地,醒冬和昭陽的身體緩緩落地,輕輕柔柔落在染上淡淡淺綠的泥地上,好溫暖啊!
醒冬緩緩睜開眼楮,昭陽也睜開了眼楮,正一眨不眨地望住他,眼中淚光閃閃。
「你……你沒事吧?」醒冬顫著聲問,不敢相信他們二人居然死里逃生。
昭陽搖搖頭,淚水搖了出來,「又是這樣,你每次都只想著我有沒有事,卻不去想著你有事沒事?你不是最怕雷電了嗎?為何要沖進來救我?我不是說不要你救了嗎?你為何不听我的話……」
「我怎能不救你,昭陽,我怎可能不救你?我已經失去你一次,這是上蒼給我機會重新得回你,我怎能不救你?若是不救你,我獨自活著還有何意義?」
「你現在說這種話,當初為何听娘一說我喜歡你,就嚇得逃走了?當初為何我求你娶我,你卻不允?」
「我哪是嚇得逃走?我走,是因為發覺自己愛上了你,又自知我們兩個不可能有結果,趁著你我陷入未深,我忍痛離開,誰知竟是自欺欺人,我一路淒苦抑郁,發了瘋—樣地滿腦子全是你,直至再也無法忍耐而病倒。昭陽,昭陽,你是否對我下了什麼法術,為何連我自己都未發覺,對你用情竟已深至如此地步?就像你所說的,我原以為自己能夠熬下去,熬下去娶晴雨,熬下去生子,熬下去老死,但是最終發覺我做不到。我丟下晴雨,丟下滿堂賓客,我什麼都不管了,只想見到你,但是我卻找不到你,心執院里人去樓空,我發瘋了似的找你,最終卻找到你的尸身……」豆大的淚水落在昭陽的臉上,他哽咽著,
「我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回你,管你在世人眼中是男是女,我都不管了,我一定要娶你為妻,任何人反對我都不听……」
寧昭陽听廠這番話,心結徹底解開,唇上綻出歡喜的笑容,「醒冬哥哥,有你這些話,我縱然再遭一億次劫難,也值了。」
「不許說這種傻話!」
「醒冬哥哥,我們私奔吧,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生很多很多小孩,一輩子幸福快樂地生活好不好?」
「不。」醒冬搖頭,「不,昭陽,」醒冬深情地凝視著她,「我決不帶著你躲起來,我和你不是見不得光的,我說過了,不管你在世人眼中是男是女,我一定要娶你為妻,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反對,我還是要堂堂正正地娶你為妻,堂堂正正地一起生活,一起白頭偕老,我已經打定主意,我只問你,昭陽你是否願意,你是否有勇氣陪在我的身邊?」
昭陽撲上來,將醒冬撲得朝後仰倒在地,她又哭又笑,「你還問我願不願意?你還問我?我怎可能不願意?听你這樣說,我歡喜得都快瘋了,你居然還問我願不願意?醒冬哥哥!醒冬哥哥……」後面的話消失在吻上來的紅唇里,如膠似漆,難舍難分。
「大人,這樣好嗎?」
雲端上停著一只金麒麟,麒麟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持韁繩,一個卻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打著哈欠。
「哈——」好大好大一個懶腰,好長好長一個哈欠,好濃好濃的埋怨,「每次都在睡得正好的時候有事,我真是苦命啊!」只見那人明明又年輕又俊美,卻穿了件浴不可耐的金光燦燦的衣裳,一邊說話一邊哈欠如雷,「什麼好不好?那家伙的人情我算是還清了,過了這一世,就跟她再不相干了。說起來那家伙的運氣真是有點兒背呢,我答應用她的一世美滿還她那個人情,誰知居然給我接連九世都遇人不淑死得極為淒慘,最後還要本大人我親自出馬給她排命,那個傻乎乎的家伙是本大人翻遍閻王老爺的生死簿給她找出來的,絕對不會虧待她,還有什麼不好的?我還給了那家伙百年修行護體,她沒事拿出來扮大仙顯拔,我都沒吭一聲,我對她這麼仁至義盡,還有什麼不好的?」
「我意思是,既然是要給她一世幸福,又為何讓她以男兒身與他相遇?在世人眼里,她是個男人吧?兩個男人在一起,怎麼生活?您那障眼術也使得太缺德了點兒吧?」
「要你雞婆?那傻子都說了不管她是男是女都要娶她了,不是嗎?況且只要那傻子知道她是女的就夠了,再說了,那家伙長得過分美麗,再是女人,不是要惹禍嗎?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有什麼話你就說出來,斜著眼珠算什麼意思?算你的眼楮比我長得漂亮嗎?啊?啊?啊?」
被吼的人一點兒都不受他怒氣影響,神色平靜,吐出來的話卻氣得人吐血。「大人您那什麼金童轉世的謊話,什麼因觸犯天條,被貶下凡塵,需受一世輪回之苦再返天庭,什麼性情頑劣任性,是非黑白模糊,亦正亦邪,恐怕下界後頑性不改誤入歧途,在人間成為禍害,所以需要找一家福澤深厚的人家投胎,以保證他這世平平安安莫要走上邪道,听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好像說的就是……」
「你敢說?」金大人滿臉通紅,「你還敢說?不要以為我不敢趕你走?」
「大人若要趕我走,我沒有怨言,但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大人,您就把那障眼法撤了吧!這是何必呢?」
「人家覺得這樣會比較好玩一點兒不行嗎?」金大人理直氣壯,那蠻不講理的神情竟和昭陽有幾分神似,「哼哼,不撤不撤偏不撤……干嗎?你瞪著我我也不撤!」
「那隨便你。」
「嘎?」金大人悶住。怎麼不求他,求他他就撤。他不求,金大人好郁悶。「當真隨便我?金大人忍不住問。
「是啊,隨便你,回去吧,不早了。」
金大人氣起來,好啊,要憋是不是?要憋大家了起憋,看誰憋得住!
「回家!」金大人氣鼓鼓地道,麒麟揚蹄破空而去,消失在天際。
「少夫人有喜了。」
嗆啷當!寧老爺的茶碗落地,摔得粉碎,寧夫人也是目瞪口呆。
「你再說一遍!」寧老爺和寧夫人同時逼近老大夫。
「少……少……少夫人有喜了。」老大夫嚇得直結巴。
「不——可——能——!」寧老爺和寧夫人異口同聲大吼道。
老大夫漲紅了臉,他行醫四十載,還從來沒有踫到敢懷疑他醫術的人,「少夫人的的確確是有喜了沒錯,不信您可以再請其他人來診斷,這城里還有誰的醫術比我高超,您盡避請來便是。」
寧老爺頹然地坐回椅上,茫然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年前,醒冬口口聲聲咬定昭陽是女兒身,死活要娶昭陽。兩兄弟成親?笑話!荒天下之大稽!寧老爺自然是不肯答應。準知醒冬居然給他跪著不起來,風吹雨打日頭曬,寧老爺狠著心腸不管他,他居然給他一氣跪了三天三夜,硬是跪到暈倒,醒來再跪,跪到寧老爺心里發毛。而寧昭陽呢?醒冬一日不起來,他便一日不肯吃飯睡覺。最可氣的是寧夫人居然站在他們那邊替他們求情︰「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啊,你若是不同意他們成親,他們真能去死啊,老爺,我寧願不要面子,寧願被人笑話,也不要再失去這兩個孩子!」